換了任何一個別的日子的任何一個別的時間,他都不會把這樣的遭遇太當回事。他已經(jīng)學會了忍受北佬在本縣的出現(xiàn),這種事情已經(jīng)從恐怖變成了討厭。他遭受過他們的檢查,怠慢和隱含的嘲諷。他甚至接受了他們毫無意義的表示效忠的誓言,像全縣幾乎每一個人一樣。盡管接受了他們的占領,他還是祈禱他們被打敗。
但是今天,要是狄俄波利斯所說的發(fā)生在屋子里的事情當真的話,那么這些北佬出現(xiàn)在他的地界上就意味著一種威脅。要是他們是在追捕他(天知道為什么),他可不能把他們領到自己家里,在那里發(fā)生一場沖突。他曾經(jīng)這樣遠離戰(zhàn)爭,現(xiàn)在可不能把戰(zhàn)火引到自家門口,引到家人面前。
他轉向東面,離開自己的屋子,開始擇路穿過玉米地。
“家里有人在等我們呢。”狄俄波利斯顫抖的聲音說。
約翰打斷了他?!鞍察o,孩子,跟上。”
他用眼角看見又有三個人從樹林里出來,趕上了第一個人。約翰斷定他們是偵察兵。他們看上去騎得很累,不像駐扎在安靜的富蘭克林要塞里的那些豐衣足食的人。他們的出現(xiàn)預示著某種新的東西。
約翰和狄俄波利斯好歹騎過了玉米地的大半,朝著另一條路騎去,他們可以從那里繞過小溪然后再回到鎮(zhèn)上,而這時那些偵察兵加快了追趕的速度,迅速靠近他們。就在約翰和狄俄波利斯進入樹林的時候,他們聽見了槍聲。三顆子彈一顆接一顆地呼嘯著從他們身邊的灌木叢飛過。約翰用腳跟踢著馬,讓它朝著橋跑去。幼小的紫堇樹的樹枝抽打著他的臉,臉上出現(xiàn)了劃痕。
但是老扎克說什么也不聽話,該死的槍聲。狄俄波利斯開始腳踢拳擊騾子,但是沒用,當約翰回頭看時,他明白他還得返回去。他猛地把扎克的頭勒轉過來,騾子滑行了一下,然后踉踉蹌蹌地停了下來。他看見他們身后的偵察兵出現(xiàn)在樹林邊上,往樹林里擁去。其中一個留在后面,舉起了來復槍。
“下來,”約翰叫道,朝狄俄波利斯揮著手,狄俄波利斯在避開追蹤者的那一側從騾子上滑了下來。一顆子彈砰地打在了老扎克的鬐甲上,狄俄波利斯摔到了地上,滾進灌木叢,這時他感覺到了鉛彈碰到骨頭的顫動。扎克尖叫著,用后腳轉過身子,撞在一棵樹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血潑在了樹干上,濺到了上面的樹枝上。它的后腳踢了兩次,每次都差點踢碎狄俄波利斯的腦袋。狄俄波利斯匆忙爬開,跑到約翰身邊,哭叫著把一只腳跨到了馬鞍后面。
約翰知道他們跑不了。就在狄俄波利斯抓住馬的時候,他把靴子踢在了狄俄波利斯的胸口中央,把他狠狠地踹在了地上,希望狄俄波利斯會意識到這只是作樣子,而不是真的要跟他作對。
約翰看著偵察兵們朝他走來。他先是高高地坐在馬鞍上,但隨后他覺得這個姿勢不好,就決定稍微彎一下腰,假裝就算一個聯(lián)邦偵察隊也別想驚動他。他試圖讓他的馬不要煩躁,但是運氣不好。扎克奄奄一息的時刻——尖叫、嘔吐、猛烈扭動——讓他的馬非常不安。
那個騎著花斑馬的人最先來到林中空地,他五短身材,大肚子,禿腦袋,亂糟糟的胡子糾結在一起。他看上去既像個種子店的伙計,又像個復仇的預言者。腫脹、泛紅的臉上嵌著一雙淡藍色的眼睛,忽閃忽閃。他的手下也來到了林中空地,簇擁在他周圍,擺出咄咄逼人的架勢。他們比長官年輕,他們的胡子也在不同程度上比他要整潔。
“要是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麻煩你下馬呀,先生?”
他對這個在他的槍口下被俘的高個子中年田納西人表現(xiàn)得很關切,甚至恭敬:他是個喜劇演員,所以他這一小隊偵察兵和騎手都服他。
約翰謹慎地等了幾秒鐘,好像在考慮用多快的速度下馬才不顯得自己軟弱。
“你為什么追我們?我們又沒干什么?!?/p>
“原諒我的好奇,你們跑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