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January 3(2)

舌尖上凋落的愛情 作者:(韓)趙京蘭


我想起他來找我的那天。

廚師離開廚房是很少見的事。廚師長在烹飪的時候也不會去大廳,除非有人找他。而且廚師長不會信任干涉大廳事務(wù)的廚師,他對我同樣嚴(yán)格禁止。那天傍晚,我第一次在客人沒有離開的時候去了大廳。身穿白襯衫和黑馬甲的樸經(jīng)理叫我,有人拿著智媛小姐的名片來了,點名要讓智媛小姐做這道菜。是誰,你認(rèn)識嗎?啊,是的,我想。會是誰呢?我看到了剛才拿著我的名片進(jìn)來,并且點了烤牛肉的那個人的臉。就像初見到他的時候,死死地盯著他看。

……是的,是那個男人。為了學(xué)習(xí)做比薩的方法,我不收取任何報酬,在那不勒斯的“比薩利亞”工作了十天。在那里,我遇到了這個男人。我漲紅了臉,我回首爾一個月了,一個月之后,他真的來了。

我又回到燒烤臺,烤著用香草腌過的肉,然后把切成十字刀的馬鈴薯放進(jìn)烤箱里烤。汗珠從臉上滾落。早晨烤了提拉米蘇,中午睡了三十分鐘,晚上他來了。等會兒上床睡覺的時候,說不定會比現(xiàn)在更愉快。我像念咒似的叮囑自己。如果我想傷心的事情,或者感覺到壓力,那就不好辦了,這種情緒不能滲透進(jìn)食物。我大笑著翻了翻肉??隙ê芎贸裕掖舐曊f話,讓馬鈴薯也聽得懂。我在裂成十字形的馬鈴薯縫隙間倒入白色的奶油,放下刀,把肉盛在盤子中央,旁邊放上芥末醬和平時很少使用的天門冬。現(xiàn)在可以了。我把盤子擺上輸送臺。他點了什么酒?我問樸經(jīng)理。叢凱拉巴洛洛。這是個不錯的選擇。樸經(jīng)理輕松地舉起盤子,朝著他的餐桌走去。我在廚房里,胳膊拄著輸送臺,探出了身子。我看見他把紙巾放在腿上,慢慢地拿起了刀和叉。

起先,他好像用刀輕輕去劃牛排的中間部位。我有點兒緊張。心滿意足的微笑在他的嘴角綻開。牛肉生熟適中。盡管感覺到輕微的抵抗,然而刀還是輕柔地插了進(jìn)去??斐园?,我在這邊對他說。他輕輕切開牛排,塞入口中,咀嚼起來。味道似乎不錯,他點了點頭,又去切肉。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直到他吃完盤子里的最后一塊肉,甚至看見了他膨脹的嘴唇。吃東西的時候,唇部血液聚集,嘴唇會變得紅腫,就像做愛時的生殖器。嘴唇、生殖器和舌頭,都屬于特別的性敏感帶,都由黏膜皮膚構(gòu)成,神經(jīng)細(xì)胞密集。舌頭最靈敏的時候,就是碰觸食物的時候。喝一口水,喝一口葡萄酒,切好牛排,放入口中咀嚼、品味……他是一個有著強烈食欲的人,跟什么東西都不想吃的人相處不了太久,不管多么相愛。叔叔冷冷地說,食欲好,那就意味著有可供進(jìn)入的遼闊空間。他又輕輕切起了牛排,興致勃勃地吃了起來。我不想錯過他的樣子,哪怕只有片刻。我看得太入神了,仿佛是我在吃牛排,仿佛他是把我切開,放在嘴里咀嚼。我感覺自己的嘴唇像熟透的櫻桃番茄,紅彤彤地膨脹起來了。

下次我給你做西洋松露。

我用手背抹了抹嘴唇,自言自語道。

西洋松露和天門冬,這是我喜歡的材料。這兩種都是從地里直接長出來的食材。我覺得愛情也是這樣來的。

“時間太晚了,不適合吃東西?!?/p>

我聽見他的聲音不再是妥協(xié)和退縮的語氣,我輕輕點頭。對于現(xiàn)在的我們,吃東西和做愛都不可能。因為我們的身體都需要溫暖。

他緊緊抓住門把手。

“再見?!?/p>

他盯著弗爾利,說道。

弗爾利慢慢地走過來,用頭輕輕頂我的膝蓋后面。笑一笑,哪怕不自然也好,就像初次見面的時候。我看見他在門外邁了一大步,趕緊轉(zhuǎn)過身來。從前我們是重合的線,而現(xiàn)在我們只是被斜放在不同的地方。傾斜的線遲早會交織,就像液體永遠(yuǎn)向下流淌,我感覺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所以我現(xiàn)在可以放你走,只是需要時間。

吃點兒甜食會好些,弗爾利。如果沒有蛋糕,喝點兒酒也不錯。我要倒上滿滿一杯酒,大口喝下去,直到牙齒在杯子上留下痕跡。我要喝個精光。汪汪!我聽見關(guān)門的聲音。不要叫,弗爾利!我朝兩邊重重地敞開冰箱門,就像掀起窗簾。冷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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