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January 4(2)

舌尖上凋落的愛情 作者:(韓)趙京蘭


撤掉招牌,我突然有種無所事事的感覺,仿佛我的名字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他收拾行李離開以后,我蜷縮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紋絲不動。外面刮風了。太陽落山了。早晨來了。我感覺到了寒氣,喉嚨疼痛。我靜靜地躺著,靜靜地感受。我沒有做煎蛋,也沒有烤面包,只是偶爾站起來喝水。當我感覺仿佛有個又干又硬的長法棍在戳我的額頭,我就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往壓榨機里加入熱水,接了杯咖啡喝光,僅此而已?,F在,這個家里能夠入口的好像只有水、咖啡,還有空氣。三天過去了,我不再數日子。肩膀和胳膊、頭和脖子,好像在慢慢分離。又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我感覺疲憊不堪的身體仿佛躺在滾燙的大煎鍋里,腦子里混亂不堪。我會像一個小小的點,默默地、緩緩地消失嗎?我想慢騰騰地活動身體,摸摸像是要溶化的手指和腳趾,可是我動彈不了……把我,扶起來,我在濃郁的幽藍的黑暗中喃喃自語。你必須離開那兒了,叔叔說,悲傷不能成為場所,快起來!

一個熱乎乎、濕漉漉的碩大東西拂過我的臉頰。

我睜開眼睛。

弗爾利正用舌頭舔舐我的臉,瞪圓的眼睛靜靜地凝視著我。

……有人來了嗎?

我坐起來,問弗爾利。

汪汪!

弗爾利以中低音吠叫,靜靜地趴了下來。腦袋后仰,兩只耳朵朝前輕輕地搖晃了兩下。這是饑餓的表現。我把手放在弗爾利的肋下,靜靜地撫摸著柔滑如絲的絨毛。弗爾利用鼻子輕輕戳我的膝蓋。你會照顧我的,是嗎?是的。弗爾利很重感情,也很獨立,歸巢本能較弱。我用手心拍了兩下它的頭,算是對它的回答。弗爾利再次低聲吠叫。你也想走嗎?我問弗爾利。弗爾利肚子貼著地板,腦袋放在兩只前爪上面,好像在說,我要在這里休息。弗爾利是他的狗。

喊它的名字,它就會做出反應,或許教它說話也未嘗不可,他說。于是,他開始訓練弗爾利。坐下、起來、往后、往前、走開、別叫、趴下、不行、等會兒,他并不喜歡對弗爾利說這些命令語。他想教的是能讓弗爾利做出反應的語句,比如你餓嗎?我們出去散步好不好?你認識這個人嗎?我們觀察弗爾利發(fā)聲的高度、長度和頻率,雖然不完美,但是總算有了可以交流的領域。在狗的眼睛里,世界只有灰色、褐色和綠色,我們和它交流的語言也很有限。這已經足夠了,他很滿意。他精心調教的狗,認識我之前已經養(yǎng)了十五年的狗,最后留給了我。決定分手的時候,很多東西都輕而易舉地分開了。尤其是關于弗爾利留給誰的問題,出人意料的簡單。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討厭狗。

你和我都被人拋棄了,我們兩個。

我跪在地上,想用我的鼻子輕戳弗爾利的身體。從現在開始,你要照顧我了,是吧?我感覺仿佛有股熱流從心底油然而生。我用手背揉了揉臉,像個被逼入窘境的人,慎重地摸了摸我的手指、腳趾和鼻子。人體最抗拒不了時間的部位就是鼻子、手指等突出的尖銳部位。雖然不完美,但是我身體的所有部位都守著自己的位置,手指和腳趾還能自由活動。我感覺到了活生生的疼痛。如果我這樣放縱自己,仿佛會有淚流下來。我也感覺到了發(fā)現意外驚喜時被不可抗力牽引的快樂和喜悅,身體仿佛在劇烈顫抖。被人拋棄的感覺使我思考了以前從沒思考過的問題。從現在開始,我需要了解的是痛苦和痛苦的原因,以及擺脫痛苦的辦法。就像制作美麗而可口的食物的時候,我感覺我映在客廳窗戶里的眼睛炯炯有神,皮膚恢復彈性,肌肉更加結實了。我沒有沉入水底,而是像軟木塞似的輕輕浮在水面。為了甩掉今后還會不時困擾我的恐懼,我突然大聲對弗爾利說:

“我們出去散步好不好,弗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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