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范海辛迅速而有技巧地進行了操作。輸血還在進行的時候,一種看起來像是生氣的東西回到了可憐的露西的臉頰上,亞瑟漸漸蒼白的臉上也放出喜悅的光芒。過了一會兒我開始擔心了,因為即使是像亞瑟那么強壯的男人,失血的癥狀也開始在他身上表現(xiàn)出來。這讓我聯(lián)想到露西的身體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亞瑟的付出只能讓她稍有緩解。
但是教授的臉色還是很凝重,他雙臂交叉地站著看著,眼睛時而盯著病人時而盯著亞瑟。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這時,他輕輕地說:“別激動。已經(jīng)夠了。你照顧亞瑟,我來照顧露西?!?/p>
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能看出亞瑟變得虛弱多了。我為他包扎好傷口,扶著他的胳膊把他帶到一邊。這時范海辛背對著我們說了一句話,好像他后腦勺上長著眼睛一樣:“這個勇敢的愛人,我想,值得擁有另一個吻。他現(xiàn)在就可以擁有?!彼Y束了手術,把枕頭在病人腦后擺好。這時露西脖子上的一條窄窄的黑天鵝絨帶子被拉了一下,喉嚨上露出了一個紅色的痕跡。她好像一直戴著這條帶子,上面別著她的愛人送給她的鉆石別針。
亞瑟沒有注意到這個痕跡,但是我能聽到范海辛深深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是他表達心情的方式之一。他當時沒說什么,只是轉向我,說:“現(xiàn)在把我們勇敢的年輕人扶到一邊,給他一杯葡萄酒,讓他躺一會兒。然后他必須回家休息,多睡多吃,這樣他獻給愛人的東西才能盡量恢復。他堅決不能留在這兒。等一下!我會處理的,先生,你現(xiàn)在很想知道結果,那就讓我告訴你吧,無論從哪方面說手術都是成功的。這次你救了她的命,你可以回家,盡量心情放松地休息了。當她好些的時候我會把一切都告訴她的。她會因為你為她做的事情而更加愛你。再見?!?/p>
亞瑟離開之后,我回到房間。露西輕柔地睡著,只是她的呼吸更加有力了。我能看到床單隨著她胸口的起伏而一上一下。范海辛坐在床邊,專注地盯著她。那條天鵝絨帶子又遮住了那個紅印。我輕聲地問教授:“你覺得她脖子上的紅印是怎么來的?”
“你覺得呢?”
“我還沒有檢查?!蔽一卮穑f完開始解帶子。就在頸部靜脈上方有兩個小孔,不大,但是看上去情況不妙。沒有感染的跡象,但是邊緣發(fā)白,還有點磨破的樣子,好像被什么東西磨過。這立刻讓我想到正是這個傷口,或者不管它是什么,導致了她明顯地失血。但是我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這是不可能的。從她輸血前蒼白的臉色來看,她流失的血液足以把整張床都染紅。
“怎么樣?”范海辛問。
“哦,”我說,“我沒什么想法。”
教授站起來,說:“今晚我必須回阿姆斯特丹。那兒有我需要的書和東西。你必須整晚都守在這里,一定不能讓自己的視線離開她?!?/p>
“我需要找個護士嗎?”我問。
“我們就是最好的護士,你和我。你整晚都要看著。讓她好好吃點東西,不要讓任何事情打擾她。你晚上一定不要睡覺。過段時間我們就能睡覺了。我會盡快回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開始。”
“可以開始?”我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們拭目以待!”他答道,然后匆匆出去了。過了一會兒他又回來,頭從門縫探進來,做了一個有警告意味的手勢,說道:“記住,她是你的使命。如果你離開她,傷害降臨的話,從此以后你就不會睡得安穩(wěn)了!”
西沃德醫(yī)生的日記(續(xù))
9月8日 我在露西身邊坐了整整一夜。麻醉劑在臨近黃昏的時候失去了效力,她自然地醒來了。跟手術前比起來,她看起來像換了一個人。她的精神很好,非常活潑快樂,但是我還是能看出之前的極度衰弱給她帶來的影響。當我告訴韋斯特拉夫人,范海辛醫(yī)生指示我陪著露西,她幾乎要失笑了,說她的女兒已經(jīng)恢復了體力,精神也很好。不過我很堅決,為我漫長的守夜做好了準備。當露西的女仆幫她做好睡覺的準備之后,我也吃完了晚飯,于是走進房間,搬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來。
她沒有表示任何反對,不管什么時候看她,都發(fā)現(xiàn)她在感激地看著我。過了很久,她似乎昏昏欲睡了,但是卻盡力撐著,搖搖頭讓自己清醒。很明顯她不想睡著,所以我立刻抓住了這個話題:
“你不想睡覺?”
“不。我害怕睡覺?!?/p>
“害怕睡覺!為什么呢?這是每個人都渴望的事?!?/p>
“如果你像我一樣,睡覺就意味著恐怖的前兆的話,就不會這樣想了。”
“恐怖的前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哦,我不知道。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可怕的原因。所有的病都是在我睡覺的時候纏上我的,導致我現(xiàn)在對睡覺都產(chǎn)生了恐懼?!?/p>
“但是,親愛的姑娘,今晚你可以睡覺。我就在這兒守著你,我可以保證不會發(fā)生任何事情。”
“啊,我相信你!”她說。
我抓住這個機會,說道:“我保證,如果看到你有做噩夢的跡象就會馬上把你叫醒。”
“你會嗎?哦,你真的會嗎?你對我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睡覺了!”她幾乎是一邊說一邊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然后躺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