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陳婉,在京城之中,便再也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兩個人風餐露宿,日夜兼程,只想快一點趕回建康。
楊素已經(jīng)知會各州府,給兩人關(guān)照,并且命人發(fā)還了徐德言在建康的產(chǎn)業(yè),便是舊時的駙馬府。
不一日,回到建康,過江的時候,忍不住向東面張望,那里是揚州,離他近了,也更遠了。
甫一進城,便見有許多百姓在城門口圍觀,樂昌公主回來的消息,早已傳來。本來按照隋制,亡國的貴族是不可以發(fā)回原籍,恐其聚眾謀反,因此,陳貞是唯一一個回到建康的陳氏王族。
百姓并不是真的懷念前朝,陳叔寶做皇帝的時候,每日窮奢極欲,全不顧民間疾苦,隋帝卻不同,治國嚴明,法度井然,相比之下,倒是覺得隋的天下更好了。但是人民卻也都是好事之徒,知道是前朝公主回來了,便都起了好奇之心,也生了幾分對前朝的懷念。
見了這種情景,兩人暗暗心驚,也不便在人群中多做停留,匆匆回到駙馬府。駙馬府中清靜了許多,雖然還是偌大的庭院,卻只有一個蒼頭看著門宅。
一切如故,一草一木都沒有什么改變,亭臺樓閣仍然是舊時的,人心卻變了。
方才安頓下來,蒼頭忽然稟報說有一群江南士子求見。兩人面面相覷,待要不見,又恐人言,只得命蒼頭將他們帶入。
那是一群年輕的士子,相約好了拜訪樂昌公主和駙馬,也不管別人是否旅途勞頓。
陳貞便下去沏茶,如今不比從前,一切都需自己動手。
才將茶端下來,士子們紛紛起立,拱手說:“如何敢勞動公主。”
陳貞微微一笑:“陳貞如今已經(jīng)不再是公主了,只是一介平民而已,各位千萬不要客氣?!?/p>
此時,有一個年輕人霍然起立:“原來公主是這樣想的,怪不得這么多年能夠安心于楊素枕畔?!?/p>
徐德言臉色一變,方待發(fā)怒,陳貞握住他的手,朗聲說:“陳貞確是不潔之人,但數(shù)年間卻從不敢忘記故國,只是如今天下已定,為黎民蒼生著想,各位何必還對舊國耿耿于懷呢?”
此時已經(jīng)有別人將那人拉出廳外,徐德言神色甚是不佳,而其他的人也覺得尷尬,過不多久,便匆匆告辭。
待他們走后,陳貞才嘆道:“看來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p>
徐德言說:“這些人實在太過無禮了?!?/p>
陳貞若有所思地說:“我們進城的時候,有許多百姓圍觀,雖然他們只是好熱鬧,但萬一被居心叵測的人做了口實,卻是十分不妥?!?/p>
徐德言也顧慮到這一點,“確是如此,如此說來,我們是要離開建康了?!?/p>
陳貞點頭不語,徐德言說:“或者我們隱姓埋名到另一個地方,也不至于被這些俗人騷擾。”
陳貞笑了笑,“好吧!我們明日就走吧!”
徐德言若有所失地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可惜了這片宅第?!?/p>
陳貞皺了皺眉頭:“本就是楊素送給我們的,也不是我們自己的東西,還是還給他們吧!”
徐德言恍然而悟,是啊,這些身外之物,何必在乎那么許多呢?
次日,兩人變更了裝束,陳貞用青布包了頭,換上布衣荊裙,如今的樣子,就真的像個一雙民間夫婦了。悄悄地離開建康,誰也沒有驚動,沿江而下,不一日便到了蘇州。
陳貞變賣了幾件首飾,在蘇州的綠楊巷買了一進十分小的庭院,只有三間茅草屋,一個小小的院落。
這里地處偏僻,門前一條小巷,巷口有一口古井,外面則是一條官道,平日往來的人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