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草原,路途多遙遠。
有位馬車夫,將死在草原……
事大致是講“我”十六歲與同行的知青在動蕩而凜冽的“文革”歲月里,在寒涼徹骨的無邊曠野里,充滿了迷茫、傷痛、堅毅和溫情與愛的青春歲月。那年月少年初識人間悲苦,那年月少年聽見心靈在掙扎著成長的聲音……
我該寫誰呢,那里面的一個一個少年,或者青年,于我都是膚指相貼般熟悉的摯友,盡管在世態(tài)涼苦的撕噬下他們?nèi)诵缘某髴B(tài)也會隨善良溫潤一并暴露在純白的雪地。他們伴我走過十五歲的多事之秋,伴我走過模糊的十六七歲,伴我走過分秒難耐的十八九歲,伴我走到今天。我,愛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
就寫寫鄭闖吧,他是文中“我”的戀人。我是不喜歡那少年的,每每想起必由心底涌起反感,但反感中也隱透悲涼。一個“出名的小氣使自己備受輕視”又及其愛整潔的小心眼的少年,會把自己的每一件物品鎖進箱子,猜忌室友偷用,會用白色粉筆一遍一遍涂抹自己的帆布鞋讓它看起來整潔一些體面一些,會記住每一個人對他說的話。不免讓人心悸。
可是,可是他卻為喜歡的女孩而死。天寒地凍,少年執(zhí)意要送即將遠行的女孩,要為那女孩準備土特產(chǎn),然后,凍死在東北最絕望的嚴寒里。
然后時光轉(zhuǎn)身,才看到少年眼里熾熱的愛,看到黯澀的水房里少年羊一樣的眼神,看到少年扁魚一樣濕濕的雙手。
才看到一個纖瘦的背影,消失在命運無痕的撕噬里。
然后,是倪娜,風一樣溫婉的美麗女孩,相繼死去。被埋在她親手為鄭闖選的墓地,那個野草肆掠的荒涼之地。美好被慘烈撕扯消逝,不留痕跡,不留話語。我愛那女孩,愛她的一切。溫潤,柔和,對愛情勇敢而執(zhí)著。雪地里一朵白蓮,靜香,靜逝。
在此處倉促止筆,在此處塵封起幽魂縷縷,為死者,也為生者,為這年輕芳華。
《十六歲少女》,雪地里飛出的一只翠鳥,一聲一聲,劃破黯澀天際,喚起塵封的青春。
[三]散文
如果你讀過我的文字,你一定知道方慧愛寫散文。
如果熟悉的話,你一定還知道,方慧只會寫散文!
09年的春天是我20年來最瘋狂的一季。在書店的櫥窗里看到自己的大幅照片,走在街上會不斷被人認出來,“你就是報紙上那個方慧?”走在校園里,也一眼就能看到公告欄里“校園之星”的自己故作沉思狀的那張彩照,下面一段字:十三歲開始發(fā)表作品,少年作家新星”,“90后最有潛力明日女作家”(都是很多年前報紙上小角落里登的小打小鬧的榮譽稱號,早該忘記的,今天被挖出來無限放大,就因為一場新概念。),其對作家職業(yè)前景的看法被各大媒體轉(zhuǎn)載……
同學對我說,你真的出名了,學校都在傳你的事。
想想總感到可笑和心悸,怕少年迷失自己,怕少年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怕少年會從此才華枯萎活在惡心猥瑣齷齪的名利爭囂間,怕少年不知今夕何夕。
有一天,走在匆匆的人群里,走在黯灰色的馬路上,走在褪了色彩的天空下,聽見身后幾個女孩子驚愕而欣喜的叫喊聲:“看吶!報紙上那個,寫散文的方慧……”我想如果是在幾年前我會怎樣幻想那一瞬間,能讓那一瞬間再來一遍,讓時光嘩嘩倒流,我該醞釀足夠的感動,在那一聲叫喊飄過耳畔之際,讓淚水落下漣漣不止??墒钱敃r我卻沒有,除了失落與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