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沒的感覺。原來這就是沉沒的感覺。

她求救般看向秦捷，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幾乎是滿意的表情。怎么，把我硬拉到這里來，就是為了看我是如何地不能擺脫嗎？

“夏晚，你還記得這里嗎？”秦捷拉著她穿過院落，站在了內(nèi)院一株年代久遠(yuǎn)的桂花樹下。于夏晚苦笑，這里發(fā)生過太多的事，你讓我記得哪一件，又想讓我忘記哪一件？

桂花開得正好，香噴噴的，讓人饑腸轆轆。秦捷把頭湊近花枝深深一嗅：“真香，我還記得，那天你身上也有桂花的香味?！?/p>

“哪天？”于夏晚有些心虛地跟他搭著話，太沉默太安靜了會讓她覺得手足無措。

秦捷一副受打擊的樣子，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是真忘了還是裝樣子？”

“到底什么事？”

他朝她眨眨眼：“世界上真有你這么沒良心的人！我的初吻，你都忘了？”

于夏晚差點(diǎn)兒被口水噎到，她直眉瞪眼看著秦捷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你說什么？誰誰誰……誰的初吻？”

依稀有個七八歲的男孩，一臉埋怨地捂著嘴，兩道眉毛幾乎皺到一起：“你怎么這么不小心？”當(dāng)年的于夏晚也有些紅了臉，可仗著自己是姐姐，便硬著頭皮去指責(zé)：“還有臉說我？明知道我在看吳阿姨搖桂花還杵在這兒擋路，撞了活該！”小小的秦捷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黑黑的短發(fā)上還有幾朵桂花。

老屋園子里栽了好幾株桂花，可其他幾株都是火桂，花瓣花蕊苦澀不能吃，只有這一株銀桂上的桂花是做桂花糖的好材料。每年桂花成熟的時節(jié)，吳阿姨就拿一張洗得干干凈凈的塑料布鋪在樹下，然后踩著梯子輕輕搖桂花樹枝，黃色的、小小的、肥厚的花朵便紛紛像雨一樣墜落下來。這個時候瞇縫著眼睛站在樹下朝上看，濃烈的香氣從天而降，從頭至尾包圍住自己的感覺，能帶來好幾個帶著桂花甜香的美夢。

其實(shí)她的嘴唇也撞得生疼，她的牙齒可能磕上了他的牙齒，牙床一陣陣地酸麻。梯子上的吳阿姨格格地笑著，小秦捷在笑聲中有些站不住腳，扭頭紅著臉跑遠(yuǎn)了。

跑遠(yuǎn)了。那個青澀的秦捷。

眼前的這個秦捷，跟當(dāng)年那個動不動就臉紅的秦捷，是同一個人嗎？于夏晚站在一樣的桂花香氣里，看著已經(jīng)不一樣的人。

秦捷湊過來，緊盯著于夏晚的臉頰，搖頭嘆息：“我在你心目中就這么沒地位？輕易地奪走了我的初吻，又這么輕易地忘掉？于夏晚，你很會打擊人你知不知道？”

“我我我，我哪有！”于夏晚后退一步，頭發(fā)搔著了桂花樹低垂的枝丫。

“還是這樣，一緊張就結(jié)巴。”秦捷抬手幫她把頭頂?shù)臉渲Ψ鏖_，“能讓你緊張，我也很高興了?！?/p>

于夏晚被困在他和桂花樹中間，她再次后悔回到老屋來的決定：“秦捷，你別這樣。你再這樣，我馬上就離開。”她說得一點(diǎn)兒也不理直氣壯。相反地，秦捷的眼中迅速地、理所當(dāng)然地浮起受傷的神色，仿佛于夏晚是說了什么對不起他的話，仿佛他才是幾次三番受到言語挑弄的人。

“我哪樣？我哪樣了，夏晚？”

于夏晚有些惱羞成怒，她用力一把推開秦捷，從他身邊擠了出去，直接向院門的方向走去。秦捷當(dāng)然一把拉?。骸昂昧讼耐?，我不再說了還不行嗎？”

“江山易改，你改不了吃shit……”于夏晚回頭一邊抽手一邊怒瞪，兒時常常罵秦捷的一句話突然從嘴里冒了出來。秦捷沒能壓住，笑得捂住肚子彎下了腰。于夏晚的怒氣也頓時消散，有些訕訕地輕咳幾聲。

晚飯?jiān)诤笤旱谋舛辜芟鲁浴Ｐ抡氖卟?，鹵水點(diǎn)的豆腐，還有于夏晚最喜歡的竹筍燒肉。雖然這道菜平時也常吃，可還是山里當(dāng)年的新竹筍燒出來的味道最清香，她吃順了嘴，一雙筷子只在菜碗里扒著找竹筍吃。

扁豆是一種可愛的植物，綠油油爬滿了架的藤蔓上，滿是深深淺淺不同紫色的扁豆和紫白相間的小花。長得低的豆子已經(jīng)被摘了去，長在架子頂上的豆莢都被飽滿的豆粒撐得鼓脹，以前吳阿姨總是等它們?nèi)块L老以后收下來曬干留著燒稀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