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為什么《論語》這么火?
里村:于教授你是如何理解中國現(xiàn)在興起的“儒學熱”的?為什么單單是你講完心得,能讓《論語》這樣火呢?
于丹:你問我《論語》為什么這樣火?同樣,也有人問過我怎樣看待“于丹熱”。我同樣以一種謙遜的態(tài)度來對待,講《論語》本來就是我率性為之的東西,就是我本著快樂和真誠所做的事情。它在客觀上可能造成了另外一種效果,但是沒必要說一開始非要刻意如何的。我只能說:這是歷史的必然,時代的抉擇,是由本世紀初的特殊外在機緣和內(nèi)在機緣的巧妙碰撞、結合而成。
從外在來講,自中國改革開放全面轉型之后,經(jīng)濟大發(fā)展了,各式各樣的文化都進來了。物質文明迅速發(fā)達起來,人們突然處于一個可以進行多元選擇的環(huán)境之中,不免會產(chǎn)生很多迷惘和困惑。就是說,文化多元,困惑也多元,所以人人都有需要,每人心中都需要一個“孔子”。
從內(nèi)在來講,我們的文化判斷的價值多元化,使得大家想要找到一種選擇標準。而這種選擇標準是我們血液中共同的文化基因,這種文化基因又是每個人無法拒絕的。正是這種中國人或者東方民族一個內(nèi)在的心理依據(jù),所以才需要從頭尋找自己的經(jīng)典,讓我們面對整個世界,去找到固定的一個支點,我們的人生才有價值。生命要有定力,我們需要坐標,讓我們知道自己是誰。
說到我在電視上講解《論語》,因為在《百家講壇》上恰恰是由我出來講,我想,如果不是我而是別人來講,也會是如此(效果),《論語》也會熱起來、火起來。因為大家這種對國學的熱情和向往已經(jīng)積淀了若干年,猶如蓄積已久的火山,一觸即發(fā)。
里村:雖然是這么說,可畢竟是你通過電視臺把《論語》說活了,點燃了這座火山。就是我們?nèi)毡救俗x起來也倍感樸素、親切而且通俗易懂,說白了,可以讓我們活學活用。雖然日本研究《論語》的書多得很,但是像你這樣地詮釋、解讀,的確很有說服力并且讓人感到耳目一新。你是基于《論語》本身的魅力還是巧妙利用了大眾傳播的工具?
于丹:坦率地講,兼而有之。“道不遠人”,《論語》本身非常通俗易懂,而傳播技巧就在于我把它跟今天的生活聯(lián)系到一起,直指人心,我的解讀方法為了給普通百姓一種信心。因為我本身雖然是教授,可并不是研究國學的教授,而是講授傳媒學的。大家看我的書會感覺到與以往專門解釋《論語》的書有些不同,因為我不是從學術理論的角度去詮釋,而是從其外部進行拓展,把一些經(jīng)典理論化成生活小故事讓大家能夠自己去感知、感悟。
進一步說,解讀《論語》就是還原經(jīng)典的樸素意義,而不是站在儒學的角度去做靜態(tài)展示。為什么我的書中文版名叫做“心得”?即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一己所得,千萬人有千萬人的所得,那么這種心得的延伸首先作用于人心。比如中日兩國人民都喜愛《論語》,并且經(jīng)常去學習、感悟它,這就會形成我們共同的心得。
里村:兩千五百年前的孔子和弟子們的對話集,經(jīng)過于丹教授的解讀,給現(xiàn)代的人們提供了一套非常好的人生教材。我們?nèi)毡救硕及芽鬃颖茸魇侵粮邿o上的圣人,是萬眾敬仰的圣賢。那么,在于丹教授你的心中,孔子是什么樣的?
于丹:我可能跟你們不一樣。在我眼里,孔子不是一個我敬仰的圣賢,而是一個我喜愛的樸素并且溫暖的長者,他為人特別厚道,對人不尖刻,一向以“恕”道對人,即寬恕包容,《論語》中描述過這樣的情景??鬃硬粣壅f話,有一次他上課時感嘆:“予欲無言”,即我不想說話了。學生問:老師你不說話,“小子何述焉?”即我們轉述什么呢?孔子淡淡地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焉?”孔子就是這樣,身體力行勝過言傳。
孔子是一個有道德心的人,他身上永遠有一種溫暖的光彩,所以他才能穿透千年的塵埃,總是能給予我們以心靈的撫慰和溫暖,他是一個最樸素道理的昭示者。
里村:前不久,日本一家新聞報道說:中國開始復古,于丹講經(jīng)要復興古代文化……你是如何看待這條報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