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口袋里掏出那本基督教團(tuán)契的小冊子看了起來。基本上是一個長篇的推銷廣告，隨時準(zhǔn)備著從讀者那里得到回應(yīng)——也就是說，交出他們隨身攜帶的零錢，另外還有銀行賬戶上不干凈的錢。前面是一段很有意思的中世紀(jì)的解釋，描述最后的審判是什么樣子的：長著角的惡魔把那些受到詛咒的人的尸體撕碎，上帝在上面觀望著，周圍是一群善良的人們。我注意到受詛咒的人與被拯救的人的比例是五比一。整體上看，我認(rèn)識的人多數(shù)都不會被拯救。圖的下方有一段引文：

我看見了那些已故去的人們，無論大小，都站在寶座前；案卷展開了，另一卷也展開了，那就是生命冊。所有的死者都要憑著這些案卷所記載的，依照他們的所行受審判。^①

我把小冊子放在一邊，為自己買了那本《滾石》雜志而感到慶幸。接下來的一小時，我在看誰是當(dāng)代樂壇的紅人、誰不能紅，又有誰會在另一個世界里得到拯救。我剛剛給樂壇明星列好這個單子，大約一點(diǎn)半，一男一女從團(tuán)契的辦公樓里走出來。男的就是卡特·帕拉貢，我能認(rèn)出他來，深色的頭發(fā)整潔地向后梳著，干凈利落的灰色西裝和他那假惺惺的舉止。我真奇怪他經(jīng)過的時候身后竟沒留下一道亮晶晶的黏液。

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個子很高，和帕拉貢的年紀(jì)相仿，我想也就四十歲出頭。她棕色的直發(fā)垂到肩上，身穿深藍(lán)色的羊毛外套。她長得不怎么樣：方下巴，寬鼻子，下巴周圍有一圈橫肉，好像牙齒一直在緊咬著。她的臉白得像是涂了一層石膏，扁平得就像是一張薄餅貼在臉上。嘴唇紅得好像剛從小丑學(xué)校畢業(yè)似的，不過就算她長成這樣，也沒人笑。她穿著一雙平底鞋，仍然顯得個頭很高，大約有五英尺十英寸，高出帕拉貢四英寸左右。他們朝坦普爾街走去的時候互相

①出自《啟示錄20：12》

對視的目光有些奇怪?？雌饋砼晾曀坪鯇λ止Ь?，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檢查門是否鎖上的時候，帕拉貢迅速閃身，生怕?lián)趿怂穆贰?/p>

我在桌上放了五美元，然后出門上了美因大街，朝我的車走去。我想上前去找他們，但又好奇他們到底要去哪里。那輛紅色的吉普車出現(xiàn)在坦普爾街，他們在停車場里和我擦肩而過，朝南開去。我跟在他們后面，保持一定的距離，直到他們在肯尼迪紀(jì)念大道上向右轉(zhuǎn)，上了西河路，一路經(jīng)過沃特維爾高中和松樹山高爾夫訓(xùn)練場，然后又右轉(zhuǎn)，到了韋伯路。之前我一直和他們保持著幾輛車的距離，但是，當(dāng)他們轉(zhuǎn)向韋伯路時，他們是唯一一輛右轉(zhuǎn)的車。我放慢了車速，心想恐怕要把他們給跟丟了。過了機(jī)場前面是一條空空的大道，我迅速掉頭向回開，這時正好在我右手邊兩百碼左右的地方看見他們的剎車燈亮了。他們轉(zhuǎn)向八桿路，進(jìn)入一條通向私人住宅的路。我來得正是時候，剛好看見黑色的大門關(guān)上，紅色的吉普車不見了。那是一幢很普通的兩層建筑，白色的墻面，黑色的百葉窗，屋頂兩端的山墻也是黑色的。

我在門前停下，等了大約五分鐘后按了對講門鈴。我注意到門上也安裝了監(jiān)控?cái)z像頭，于是用手蓋住了。

“誰呀？”傳來托蘭斯小姐的聲音。

“UPS快遞?！蔽艺f。

托蘭斯小姐肯定納悶門上的攝像頭出了什么問題，所以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馬上出來。我希望她能讓我進(jìn)去，所以一直用手遮住攝像頭，身子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直到托蘭斯小姐快走到門口時我才站到她能看到我的地方。她見到我不是很高興，我無法想象她見到人很高興的樣子。即使是見到耶穌，托蘭斯小姐也會給他個冷臉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