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星期一終于來臨。那天,我比以往更早來到公司。
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詹妮弗。她和往常一樣,提前15分鐘到公司。因為不好通知她親近的好友提前來,我和米歇爾當“陪同”。詹妮弗聽到公司的決定時,精心裝飾過的晨妝一下子就被淚水洗得亂七八糟,大張著的嘴上,先前涂抹的口紅無限夸張,像血盆大口一般。
她強忍住不叫出聲來,雙手顫抖,毫無章法地收拾她自己的東西,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落。米歇爾使勁地掐著我的手,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聲來。我忍著劇痛,最大努力地保持著鎮(zhèn)定。
時鐘一分一秒地過去,墻頭上的大鐘怎么走得這么慢?送詹妮弗下樓時,我們特地找了一個僻靜的電梯。三個人在電梯里都默不作聲,詹妮弗也不再哭。幾秒鐘的沉降,竟像是幾個小時一樣漫長。
詹妮弗走后,整整一天,我眼前晃動的都是她淚水漣漣的臉。
最后一個面對的是泰德。泰德渾然不知地和同事一起出去吃午飯,整整一個下午都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忙碌。下班時間,人們紛紛擁向電梯,他問一個平常按時下班的熟人:“你怎么還不走呢?”那熟人正好是“陪同”,被他問得嚇了一跳,連忙應付。
一貫比較遲鈍的泰德,直到我把他叫進辦公室,才如夢初醒。聽完消息,他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我呆坐在辦公桌前,實在不想看到泰德在“陪同”監(jiān)護下,雙手顫抖地收拾東西,像是收拾他殘缺不全的人生。
天色全黑了下來,黑得沒有一點兒星光。
黑色星期一橫掃整個公司。它震蕩著每一個職工的心。面對空下來的辦公桌,人們低頭蹙眉,不禁憂慮:不知道什么時候輪到自己?
第二天,公司召開了職工大會,當勞森穿過人群快步走上講臺時,我感到空氣在微微地震動。勞森宣布了這次裁員的比例和目的。最后他堅定地說:“留下來的人們應該感謝我們還在這里。我們大家站在同一條船上,我們只有加倍努力,才能夠使這條船行駛到安全的水域?!?
走出會議廳時,我突然意識到大會上沒有見到喬伊。我問羅納德,“喬伊怎么沒來開會?”羅納德不屑地說:“她得到了一張單程車票?!边@是行話,喬伊被解雇了。
我開車回家時,心情比陰暗的天空更沉悶??磥恚?BG公司如同一條漸漸沉沒的巨船,很難再挽回了。對面汽車射來的光柱從我身旁急速滑過,像是滑過了好幾年的歲月,把我?guī)Щ亓顺醯矫绹臅r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