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修女指的是一塊紅棕色的小碎片。
“一點兒也沒錯。太對了,修女。看起來像棺木。”
我從工具箱里取出一沓紙袋子,在一個紙袋子上標(biāo)明日期和地點,另外一個上面寫上相關(guān)的信息,并把它放到篩子里;然后,把其他紙袋子放在地上。這時,我的手指已經(jīng)麻木了。
“女士們,該是做點兒事情的時候了。朱利安修女,你把我們找到的每一件東西都記下來。寫在紙袋子上,并把它們歸檔,就像我們先前商量好的那樣。我們現(xiàn)在--”我看了看土坑,“--挖到了地下兩英尺的地方?,敻覃愄匦夼阖?fù)責(zé)拍照,怎么樣?”
修女瑪格麗特點了點頭,舉起了手中的照相機。
她們馬上就行動起來,在觀看了數(shù)小時之后,她們也急于做點事情。
我用泥鏟刮,修女愛麗德和“女童子軍臉”搖篩子。碎片越來越多,不久以后,在著色的土里,我們看到了那東西的一點輪廓。木質(zhì)的,已經(jīng)腐爛得不像樣子了。情況有些不妙。
我用泥鏟和雙手,繼續(xù)挖掘我希望找到的棺材。氣溫很低,我的手腳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盡管如此,我還是感到皮大衣里面汗津津的。但愿這個就是她,我默默地祈求上帝。誰會在這個時候禱告呢?
隨著土坑一點一點地向北展開,木頭露出的部分越來越多,那個橢圓形東西的寬度也隨之漸漸擴展。慢慢地,它的周邊輪廓浮現(xiàn)了出來:六邊形。棺材的形狀。我竭力抑制住自己,免得喊出“哈利路亞! “的歡呼聲。那是教會用語,布蘭納,但對你而言太不專業(yè)了,我告誡著自己。
我一捧一捧地清理著土粒,直到那個東西的頂部全部暴露出來。這是一口很小的棺材,而我們是從腳往頭部挖掘、清理的。我放下泥鏟,取來一把漆刷。我的目光和一個搖篩子的修女的目光相遇了,我笑了,她也笑了。她的右眼瞼跳動了一下。
我用刷子一遍又一遍地清理木頭的表層,清理掉幾十年來附著在上面的泥土。大家都停下來,湊過來觀看。漸漸地,棺蓋上一個凸起的東西呈現(xiàn)在大家面前。就在棺蓋最寬的那個地方,恰好是金屬銘牌應(yīng)該放置的位置。我的心跳加速了。
我刷去那個東西上面的泥土,直到它清楚地暴露在大家的目光之下。它呈橢圓形,金屬質(zhì)地,金銀絲鑲邊。我拿出一把牙刷輕輕地將它的表面清理干凈,上面還有字。
“修女,請把我的手電筒遞給我,好嗎?在背包里?!?
再一次,她們像一個人似的傾斜著身體往里看,就像一群站在水邊的企鵝。
我把光束集中在金屬銘牌上?!耙聋惿住つ峥迫R特--1846-1888。女沉思者?!?
“我們找到她了?!蔽覍Ρ娙诵肌?
“哈利路亞!”“女童子軍臉”呼喊著,聲音大得超出了宗教的禮儀。
在接下來的兩小時里,我們把伊麗莎白的遺骸挖了出來。修女們,甚至神甫梅納德也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了這項挖掘工作當(dāng)中。篩土,裝袋子,做標(biāo)記,拍照,他們一個個都忙個不停,而我眼前也只有法衣、念珠在晃動。蓋伊雖然也幫了些忙,不過有些勉強。我從來沒有指揮過這樣一群奇怪的人。
把棺材從土坑里啟運出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盡管不大,但棺木已經(jīng)嚴(yán)重?fù)p壞,棺材里面也因此填滿了泥土,棺材因此顯得很重。雖然我低估了所需要的空間,但是在棺材邊上挖壕溝還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我們把壕溝又向外擴展了兩英尺,這樣就可以把木板放到棺材下面。最后,我們終于用尼龍繩把棺材抬了出來。
下午五點三十分,我們坐在修道院的廚房里喝著咖啡。我們已經(jīng)疲憊不堪了,凍僵的手、腳和臉上漸漸緩了過來。伊麗莎白·尼科萊特和盛放她的棺材、還有我的工具都鎖在教區(qū)貨車的后面。明天,蓋伊?xí)阉偷娇笨耸〉拿商乩麪柗ㄡt(yī)實驗室。作為法醫(yī)人類學(xué)家,我就在這個實驗室工作。盡管這具歷史遺骨不是法醫(yī)案件,但是我們已經(jīng)得到了尸檢處的特許,在這里進行分析和研究。在接下來的兩周里,我將和這些骨頭打交道。
我放下杯子道別。修女們再一次向我表示感謝。透過緊張、不安的臉龐,她們再一次因為我的挖掘和發(fā)現(xiàn)向我綻放出了笑容。的確,她們的笑容很燦爛。
神甫梅納德陪著我,朝我的小轎車走去。天黑了下來,而且下著小雪。片片雪花落在的我臉上,讓我有一種異樣的、熱辣辣的感覺。
神甫再一次問我是否愿意在修道院過夜。在他的背后,雪花映著走廊的燈光,發(fā)出閃閃亮光。我再一次謝絕了他的好意。不久以后,我便行駛在趕往蒙特利爾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