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莫里斯警告過她。在她等待她媽媽回信的那四天里，他們之間有過一次斷斷續(xù)續(xù)的談話。

"我們沒有人可以接受太多的真實。沒有一個人能做到。我們都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里，我們可以生活著。你也許已經(jīng)帶著太多的想象創(chuàng)造了一個自己的世界。已經(jīng)這樣了，為什么要毀掉它？"

而她，帶著自負的信心回答說：

"如果我甘心就這樣的話，也許我會發(fā)現(xiàn)這樣對我更好。但是現(xiàn)在太晚了。那個世界太好了。我要找到另外一個。至少這個會在現(xiàn)實中建立起來。"

"會嗎？你怎么能知道它最后就不會是一種幻滅，會讓人更不舒服？""但是知道事實總是會更好。你是個科學家－－盡管是個偽科學家。我想你將事實看得很神圣。"他回答說：

""什么是事實"，愛挖苦的彼拉多①說，而且不愿意給出一個答案。如果你能發(fā)現(xiàn)它們，而且只要你不會將它們與價值混淆在一起，事實就是神圣的。"

她們已經(jīng)圍著草坪走了一圈，回到了農(nóng)場。但是她們并沒有回去，

而是慢慢地轉過頭，回到原來的路上。她說："我爸爸那邊有什么親戚嗎？""你爸爸是個獨子。他有一個堂妹，但是她和她的丈夫在開庭時就

移居到加拿大了。他們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我想他們還

活著。他們沒有孩子，當時已近中年了。大約四十歲，我想。""那您這邊呢？""我有個弟弟，斯蒂芬，比我小八歲，但是他在那時的愛爾蘭動亂

中被殺了。當時他還不到二十歲。他是軍人。""那么我唯一的舅舅死了，而且沒有其他人了？""沒有。"她莊重地說，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只有我。我是這個世

①比拉多（Pilate，？-36？），釘死耶穌的古羅馬猶太總督。

界上唯一與你有血緣關系的人。"

她們繼續(xù)慢慢地走著。陽光很強烈，照在菲莉帕的肩膀上。她媽媽說："如果你想喝水的話，他們有給探視者提供的茶。""我會喝的，但不是在這里。我會在約克喝杯茶。我們還有多長時

間？""汽車來之前？還有三十分鐘。""我需要做什么？我是說，您離開這里后可以直接到我那里去，還

是有其他什么手續(xù)？"她專心地看著路面，不想面對她可能在她媽媽眼里看到的東西。這是提議和接受提議的最后決定時刻。她媽媽開口時，聲音控制得很好。

"現(xiàn)在我的計劃是到肯辛頓一家給女人準備的緩刑旅店。其實我很不想去另一家旅店，但是沒有別的選擇，至少第一個月是這樣。不過我想，去你那里也沒有什么困難。他們會派人去確認你確實有一套房子，而且這一安排也獲得了內(nèi)政部的允許。你要做的第一步是寫一封正式的信給這里的首席福利官員。但你再花一兩個星期考慮一下，不是更好嗎？"

"我已經(jīng)想過了。""你在這兩個月里會做些什么？""可能就是在倫敦找一套房子。我已經(jīng)離開了學校。去年，我十七

歲時獲得了劍橋大學的獎學金。今年我在學習哲學，增加A-Level①的成績，同時也是為了消磨時間。我也不是那種VSO-海外志愿服務

①A-Level的全稱是AdvancedLevel，被稱為世界范圍內(nèi)的"黃金教育體系"。它是英國普通高級中學教育水平認證，通常被稱為英國的金牌教育方式。英國學生一般在十六歲或稍大一些開始學習這種課程，圓滿修完這種課程即可進入大學就讀。

者。我并沒有為了您而改變我的計劃－－如果您是擔心這個的話。"

她媽媽接受了她的謊言，說："我會是個讓人尷尬的合住者。你怎么向你的朋友介紹我呢？""我們不會見到我的朋友的。如果真的遇到他們，我會說您是我的媽媽。他們還需要知道些什么呢？"她媽媽很莊重地說："那么謝謝你，菲莉帕。如果只是開頭兩個月的話，我很樂意和你住在一起。"

之后，她們沒有再談到未來，只是一起走著，各懷心思，直到菲莉帕離開。她加入到陸陸續(xù)續(xù)的探視者人流中，沿著太陽炙烤下的寬闊道路，向大門和等待著的汽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