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白人嘛,”他講了一個小時左右,又說,“在我們的人中間,是我的祖父的祖父第一個看到他們的。他的名字叫‘走在地上’。那年頭,我們的人定居在‘看不見十字路口湖’的附近,住的是土坯房,種玉米。一天早晨,‘走在路上’和幾個別的人沿著一條溪水追蹤一頭熊,可是他們遇到了他們以往從沒見過的另一種動物的足跡。那些新腳印和熊的腳印大小差不多,不過沒有腳趾,顯得又圓又光滑。我們的人相信那是某種水生動物留下的,它們的腳趾連在一起,便于游泳。
“他們跟蹤那腳印,一路來到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在那兒看到了六只這種新動物同樣在追蹤那頭灰熊。我們的人覺得那些新動物樣子很怪。它們像是光著身子,可每一只都有不同的毛皮和另一種腦袋。我們的人認為它們是灰熊的親族甚或是孩子,因為它們也像灰熊一樣用后腿直立,有一個臃腫的身軀,并且像用手一樣使用前掌。
“但是,灰熊跟著就攻擊了那些新動物。有幾只從它們的兩腿中間掏出了它們那家伙——比它們的胳膊還要長呢——抵在它們的肩上,發(fā)出一聲巨響,對著灰熊射出了火和煙,灰熊應(yīng)聲倒在了地上。
“我們的人被這事嚇了一跳,當即穿過樹林,跑回他們的村子,告訴了別人。大家都很激動,非要親眼看看那些新動物不可。于是,村里的全體勇士都回到那些動物待的空地上,躲進樹叢,盯著它們。其中一只動物從身上和頭上扒掉皮,我們的人驚訝得直拍嘴。當那動物去掉皮的時候,看著就像一個人,只是皮膚是白的,滿臉都長著毛。它在溪水里洗了澡,又把皮重新穿上,這時我們的人才恍然大悟,原來以為是皮的東西實際是衣服。
“好幾只動物臉上長了毛,我們的人琢磨這些是雄的,而臉上光滑的應(yīng)該是雌的。他們還看到,那閃光的棍棒不是那些動物的那東西,只是有時候它們站在那里,把那棍棒放在兩腿之間,讓人看走眼了。
“我們的人撤回到樹林中,開了個會。‘餓熊’說:‘我看咱們還是別打擾這些動物或者激怒它們,因為它們怪模怪樣,誰知道它們會做些什么。’
“沒隨著第一伙人看到開火的‘黑狼’說:‘我們可以很容易殺死他們,可惜那些白色的皮肉看起來不見得好吃,不過它們的皮倒可以做成漂亮的襯衫?!?/p>
“非常有智慧的‘走在地上’卻說:‘這些動物不是我們的族類,但他們是人。你們知道我們偉大的英雄‘良藥’所講的古老的預(yù)言,說是一種新人有一天會來到我們中間,他們的膚色是白的,行事很怪異。而且你們也知道,他還說過,他們會給我們帶來厄運。如今他們已經(jīng)到了這里,最好是由我們找到他們,而不是讓他們意外地碰上我們。
“‘我們應(yīng)該這樣做:我要走進他們的營地,看看他們。你們其余的人從樹叢里監(jiān)視。如果那些白人攻擊我,我們就和他們打仗,并且要有人回到村里,打發(fā)女人和小孩躲藏起來。如果我沒受到攻擊,那么,你們一些人也可以到營地中來?!?/p>
“‘走在地上’脫掉衣服,只穿著馬褲,獨自走進了林中空地。第一個看到他的白人驚得舉起了他的閃光棍,可是另一個——臉上沒毛,似乎是個女人——邁步擋在第一個人的面前,向‘走在地上’伸出手來。我祖父的祖父站住腳,看著那女人的眼睛,因為那時候我們的人還從來沒聽說過握手。這時別的白人都走過來,圍攏著‘走在地上’。我們藏在樹叢里的人吃了一驚,便拽開了弓,但是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那些白人并不打算傷害我們的人,而是笑瞇瞇地跟他談話。于是,一些人從樹叢中出來,也走進了營地。
“那些光臉的人原來和那些雙頰上長毛的人一樣,也是男人。其中一個在脖子上套著一個金色的十字,他脫下帽子以后,腦袋上除去耳朵周圍還有毛發(fā),頭頂上全是禿的。他找到兩根樹枝,做成一個十字,插進地里,隨后所有的白人都跪倒在地。那個禿頂?shù)娜碎]上眼睛,合起雙手,嘴里念念有詞。后來,白人們給我們的人看了他們能夠發(fā)出閃雷的棍棒,還讓他們扣那扳機,可是發(fā)射時,我們的人仍然嚇了一跳。
“那些白人待在那個地方有差不多一個月,并且用圓木蓋起了一座方形的住房。我們的人每天都去拜訪他們,那個戴十字的人總會給他們禮物,并且比畫著要他們跪在地上,這時他就對著地上的十字說著什么——那是他的魔藥。我們的人照做了,以表示禮貌。
“可是有一天夜里,趁著一半白人睡覺的時候,另一半白人殺死了他們,拿走了他們的全部東西,燒了那座房子,跑到大河那里,上了一條停在那兒的船,走了。
“這就是傳到我這里的實情。”“老棚皮”說,“后來,只要白人一來,同樣的事情就會一再地發(fā)生。他們彼此并不喜歡,遲早會有一個人殺了另一個。這種事情不是發(fā)生在戰(zhàn)斗中,像我們的人做的那樣,為了證明?己的勇敢,或者為了贊賞我們敵人的英勇赴死,或者死在一個好日子。白人是從背后開槍,或者拽長脖子,或者互相傳染上咳嗽和疼痛,或者讓人喝了威士忌昏迷不醒。
“我要說,他們是白人,跟我們不一樣。也許有什么原因使他們?nèi)绱诵惺?,除非本人是白人,不然是不懂得他們的做法的。如果他們攻擊我,我就要保護自己。但是到目前為止,我要躲著他們。”
當時,我們正在向“粉河”一帶進發(fā)。不過我們不慌不忙,先是沿著“驚河”向南走了一兩天,在那里捉野牛。那是在有鐵路和白人職業(yè)獵手到來之前,你能發(fā)現(xiàn)一群數(shù)量在成百上千頭的野牛;有可能在差不多一平方英里的地方,都擠著野牛,連它們之間的草都看不見。沙伊安人會追得它們團團轉(zhuǎn),用箭或矛刺倒一頭又一頭,而野牛的數(shù)量并不見明顯地減少。隨后,婦女就來宰牛,完事之后,用牛皮把有用的部分拖回營地。然后,把肉拆下,把牛皮繃在框子上,用來做衣袍或者帳篷的蒙皮。我們吃煮牛舌和烤牛脊,那可真是世界上最精美的食品,相比起來,你的上等牛排,味道也就像烤靴底了。可惜現(xiàn)在全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