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2月10日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像人們擔(dān)心的那樣,他還沒有打劫我。我們練習(xí)的時候,我?guī)缀醪粠КF(xiàn)金,而不得不帶上的那點兒錢,我把它們?nèi)M了胸罩中。這倒促使他的手更加流連此處,這是最好的藏匿地嗎?我有些不確定了。
不,這不是我對整件事重新考慮的原因。我先前一定是瘋了才會想在阿根廷人面前展示怎樣跳探戈。我無法相信自己有時竟是這么狂妄!我們現(xiàn)在談?wù)摰氖亲類憾镜哪侨喊⒏⑷耍禾礁晡枵?。他們打算為我這個“外鄉(xiāng)人”喝彩,無非是要戲弄我。我知道。只要跳錯一步,他們就會把我給喂獅子。我已經(jīng)看了很多表演,所以十分清楚他們會做出怎樣刻薄的評論。更過分的是,他們甚至等不到我離開就會大放厥詞。
“你看見那邋遢的步法了吧?”他們之間嘀咕著。
“和她一起表演,真不知這個‘仕諾’在想什么?”他們竊笑,我仍然跳著。
“她要是會什么技巧才叫人生氣,她不會倒是件好事?!彼麄儠@么說,想要徹底擊潰我。
現(xiàn)在我知道怯場的滋味了。我發(fā)誓,從今往后,對深受其苦的人我只有同情!
2000年2月21日
至少,我時髦的、紫色絨面革的新舞鞋令人羨慕(雖然我的舞技不能讓人如此),這是表演前唯一使我感到安慰的想法。
上臺前,我問“仕諾”他緊張嗎。
“當(dāng)然不?!彼f。
我還從未感到如此孤單。
主持人讓舞手清理地板。他說很榮幸地宣布“仕諾”今晚會給大家?guī)砭实谋硌荩崃业恼坡暎麜c一位迷人的新舞伴一起出場。請他聽一聽大家對他的希臘舞伴的熱烈歡迎?(禮貌的掌聲。)
我最終決定當(dāng)希臘人,因為我想,如果我是希臘人而不是什么“外鄉(xiāng)人”或者變異了的“美國佬”,他們會對我和我的舞技更加寬容。千萬不要當(dāng)英國人,不是因為??颂m群島,而是因為我想不出,論性感,還有什么會遜于英國的探戈舞手——如果把“英國的”與“探戈舞手”放在一起不算是矛盾修辭的話。這兩個詞本身就矛盾。除了薩莉·波特,盡管她也不是阿根廷人,但是在《探戈舞課》《探戈舞課》(TheTangoLesson),一部愛情電影,又譯為《夢幻舞神》或《夢幻舞臺》。中她跳得很好。當(dāng)然了,任何人有巴勃羅·瓦隆這樣的舞伴,都會有精彩表現(xiàn)的——甚至連我……我們在哪里?哦,對了,我記起來了:
我急需上廁所。我也需要一個擔(dān)架。我的腿已經(jīng)麻木了。我想,這并不是變成截癱患者的最佳時機。有些不可思議的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與“仕諾”站在舞池中央。一陣安靜的期待。我站得離他只有兩英寸遠(yuǎn),但是我看不清他。聚光燈令我眩目。真是太熱了。幸好我的裙子用料極少。
就在這時,他將我拉入懷中,我注意到他在顫抖?;蛘甙l(fā)抖的是我?無論是誰,反正它會傳染。此刻,我倆就像是秋風(fēng)中的兩片樹葉。如果他不緊張,我想知道他緊張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當(dāng)他將槍對準(zhǔn)別人的腦袋時,他會抖成這樣嗎?我很懷疑。探戈舞表演比持槍搶劫還要令人害怕,風(fēng)險也大多了。
音樂響起,它聽起來一點不像我們練過的曲子。也許我們真的沒有在這樣的舞曲中練習(xí)過探戈吧。但是我們還是把它跳完了——不管怎樣,從上面看來,我們完成了這支舞。我的思緒像氣球一樣漂浮著,從一個安全的距離觀看著這場表演。當(dāng)我們的表演接近尾聲時,它不再是這樣一個掃興者,而是重新回到了我們中間。也就是在這一刻,我開始感受到其中的樂趣——這時舞曲結(jié)束了。人們歡呼著,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以蹲坐的姿勢,坐在“仕諾”的膝上,雙腿纏繞著他的大腿。
將一切都考慮在內(nèi),這支舞可能要更糟?!笆酥Z”很高興,他不再顫抖了。于是,他問我是否想與他再跳一支。你本來還會覺得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xué)到了教訓(xùn)。但我說了是!
2000年2月25日
我和“仕諾”打算在舞室見面,一起練習(xí)。我們不在我家練習(xí),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我住在哪兒。不是我不相信他。是……我不相信他。我擔(dān)心,當(dāng)我一心想把我倆看做邦妮和克萊德邦妮和克萊德是一對雌雄大盜,在三十年代橫行美國得州,他們持槍搶劫銀行,最后為警方所擊斃,這成為了轟動一時的社會新聞。導(dǎo)演阿瑟·潘于1967年將這一真人真事改編成了電影《邦妮和克萊德》。時,他卻不這么看。我想他也許把自己想成了虎豹小霸王ButchCassidyandtheSundanceKid,影片名,譯為《虎豹小霸王》,又名《神槍手與智多星》。兩位主人公都是反英雄類的典型,令人愉快的個人主義者。特別是保羅·紐曼,自命不凡,永遠(yuǎn)樂觀,從沒殺過人,卻整天幻想著全世界的銀行都已時機成熟地待他輕取,是一個百分之百的空想家。,而把我當(dāng)成了銀行。不是我身上有什么怕偷的東西,而是我寧愿自己不會使一頭魔鬼產(chǎn)生興趣……當(dāng)然,這不能阻止我幻想著去引誘這頭魔鬼。無時無刻,夜以繼日。他是這么的性感。事實上,他如此吸引我的原因——除了他是一個危險的罪犯——他還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不曾想得到我的人。不喜歡四處亂摸。
我想知道為什么不?
為了不久之后在“完美甜點屋”的表演,我們要在一起練習(xí)。離家前,我做了與往常一樣的準(zhǔn)備工作:將錢包掏空,只留下幾個乘地鐵用的代幣和一張五比索的鈔票,以交付舞室的租金(我的那份)。
我先到了。這很正常,因為他總是遲到。他們都這樣——飄忽不定。我做了一些伸展運動,消磨時間。他還沒到。我開始和舞室的接待員聊天。他仍然沒有露面。我考慮著給他打個電話,但是又想到這行不通,原因很簡單:我沒有他的號碼。你知道,他沒有一個固定的地址。既然沒有給他我的電話(我胡亂編了個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的住址),就算他要重新安排時間,也無法與我取得聯(lián)系。
當(dāng)我離開舞室時,我想該是停止這些愚蠢的行為的時候了。我這就把我的電話號碼告訴他。他是搶劫犯也好,不是也罷,他畢竟是我的舞伴。緊急情況下,我們需要相互聯(lián)系。
他要是出事了怎么辦?我很擔(dān)心。
當(dāng)他昨晚沒有出現(xiàn)在“黎法溪”時,我更加擔(dān)憂了。他到底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