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8月15日
我已經沒有時間去上舞蹈課了。我忙著為埃塞基耶爾做飯。前天,我給他燉了雞肉沙鍋;昨天是鹵汁面條;今天我要做豬肉排骨,給他個驚喜。照顧他需要你投入全部的時間。我們在下午兩點起床,我為他準備早餐。然后他離開我這兒,去與瓦勒麗亞練舞。這讓我有些生氣,但是我還沒對他說我想讓他成為我的舞伴。慢慢來吧。我不會突然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除非他已經準備好了。
他匆匆離去是與瓦勒麗亞練舞;我急忙出門卻是去超市購物。我?guī)缀趺刻於既?,因為給埃塞基耶爾做飯,就得給瓦勒麗亞帶一份兒,在他們練完后,她也會餓的,可憐的東西。既然在“我們”的住處總是有很多的食物……我真的喜歡瓦勒麗亞,但是我非常希望她能給我和埃塞基耶爾一些空間。她已經與他跳了一整天。在剩下的時間里,她應該把他讓給我一些。
當我一身疲憊地從超市回來(手里拎著沉甸甸的袋子),我才能擠出兩個小時的時間與迪亞戈練習。他最近一直在用行動發(fā)泄心中的怨氣。事實上,他正在變成一個非常讓人討厭的家伙。不是說我在責備他,或者他的變化讓我大吃一驚。迪亞戈還沒有意識到,一旦埃塞基耶爾看到他所犯的錯誤,將瓦勒麗亞用力推開,我就會棄他而去。
然而,就在幾天前,我確實享受到了復仇的快感。埃塞基耶爾提前回到了我的公寓,那時我正在與迪亞戈練舞。我穿著一件被剪短了的上衣和一條緊身的萊克拉彈性纖維褲。我們正跳到整支舞最富激情的部分,就在這時,他走了進來。你應該想象得出他臉上的表情。完全符合他。他通常會在我把迪亞戈送走后才進門。當這些貪婪的人(注意這里是復數)到來時,桌上已經擺好了晚餐。
我相信愛情與烹飪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系。當我愛得越來越深時,我所做的菜也越來越多。埃塞基耶爾太瘦了,他非常需要被養(yǎng)胖些。我希望瓦勒麗亞少吃些,多給他留點兒。到目前為止的好消息是,這種疾?。◥矍椋┻€沒有擴散到其他的家務事上。我擔心這只是時間問題。過不了多久,我就會為他補襪子。但我不會這么快就到達最后階段,給他熨襪子。
總之,當我喂飽了他們(注意這里仍是復數),又洗好了碗碟,就該動身去舞場了。為了每一分鐘靠在他懷里的幸福時刻,我要忍受幾個小時的折磨,看他和其他的女人跳舞。我原本希望,從弗蘭克以后我會變得成熟些。但是沒有。我不知道哪種情況更糟:看著他與瓦勒麗亞跳舞,還是看著他與外國女人調情,引誘她們跟他學習探戈。他既然離開了“建筑業(yè)”,就只能靠這種方式湊些錢來養(yǎng)活自己。看著他與其他的舞伴擁在一起,我的痛苦在不斷地加深,最終達到了無法忍受的極限。我發(fā)誓他能讀出我的心思,因為這個時候他總能將我拉回到他的懷抱,把我從痛苦中解救出來。這時我會提醒自己,一切都值得了。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小時的折磨。即使用整個世界來與我交換,我也不會換。
2000年9月19日
埃塞基耶爾讓我“借”他一些錢。一百五十比索。他想買一套衣服。他與瓦勒麗亞要在一家咖啡館做短期表演,但是他沒有什么合適的穿戴。我對此感到……非常不舒服。不僅僅是因為他借錢是為了和瓦勒麗亞跳舞。我想盡可能地幫助他,我當然會幫他!我甘愿為他付出一切。他知道。我不禁懷疑起他的動機。我看起來像一臺提款機?這只是一個修辭性問句。我當然是。
但是如果我答應他,對我們倆都沒有好處。生活同探戈舞一樣:對于沒去踩你的腳趾的男士,你應該表現出一些抵抗力。問題是:表現出多少?什么時候抵抗合適?什么時候不合適?我開始厭煩起這種注定不會贏的局面。如果我答應他,我是幫了他,卻也開了先例。每當他缺錢時(這是常有的事),他就會想到依靠我。我不想這樣。但是如果我不借給他,我想不出會有什么好的結局。(我知道這看起來像什么,但是即使我決定把錢借給他,這與我跟迪亞戈上床又心生愧疚絕不是一回事。)
莫妮卡告訴我不要這么做。她對此非常堅持。事實上,她希望我能永遠不再見這個“吃軟飯的家伙”(她說的,我不會這么說他)。她會這么說,是因為她不了解找到了“另一半橘子”(阿根廷人的說法)的幸福感覺。即使他長得與你想象中的一點也不一樣。
2000年9月30日
我來到丹迪咖啡館看埃塞基耶爾和瓦勒麗亞的演出。他穿著那套新衣服看起來帥極了。他沒對我說過謝謝(這也不是我所期待的),但是我知道他很高興。迪亞戈也來了。我邀請他來是因為我們的三角關系需要再出現一個人才能平衡。我知道我若自己坐在那里看他們表演,我會備感煎熬。我需要一些精神上的支持。
表演開始了,燈光暗了下來,這時迪亞戈抓住了我的手,我立刻用噓聲趕走了他。出于報復,他在我耳邊大肆批評著埃塞基耶爾的舞風,直到表演結束,他的那些刻薄言語才停止。讓他來真不是個好主意,我比先前更加地沮喪了。我早該料到會這樣。我這么聰明的女孩怎么成了個笨蛋呢?
我覺得埃塞基耶爾和瓦勒麗亞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登對,雖然我不愿意這么想。我原以為已經被我消滅了的魔鬼又來勢洶洶地纏住了我??此麄儌z在一起跳舞純粹是對我的折磨。源于本性,我不想讓我們的友誼受到傷害,但是我做不到。我開始討厭瓦勒麗亞。非常討厭。我說過了。事實上,我憎恨她。我憎恨她完美的桃型屁股;憎恨她完美的修長雙腿;憎恨她完美的金色秀發(fā);憎恨她完美的又細又長的脖子,它讓我只想把它擰斷。最令我憎恨的是她能跳出完美的探戈。我還從未憎恨過這么完美的人。如果我手里有針,我甚至想對她施以伏都教巫術,把一根根針扎在寫有她名字的玩偶上。幸好我不做針線活。我為自己這些邪惡的想法感到羞愧萬分,于是我想竭盡全力補償他們。我從未表現得這么夠朋友。
“祝賀你!你真是太棒了!”我熱情地稱贊著。她知道我表現得過于熱烈了。
“我怎么樣?”我的愛人問我。
“你知道你是最棒的?!蔽艺f道,忘記了自己這會兒正坐在迪亞戈身邊?!拔沂钦f你跳得很好。”我迅速地糾正。
兩個小伙子談了一會兒他們的本行,對一些動作交換著看法。迪亞戈時不時地偷偷碰下我的腳,我跟著踢了回去。埃塞基耶爾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桌子下面發(fā)生的事?;蛘咚皇遣辉诤??
男士們談話的時候,我在聽瓦勒麗亞向我抱怨她的背痛。她在我面前沒有一次不抱怨:不是背痛,就是頭痛;不是頭痛,就是腳痛。我用一個圣人才會有的耐心聽著她說。準確地說,這是由愧疚而生的耐心。然而我的耐心獲得了回報。當我和埃塞基耶爾回家時,他注意到了。我的靈魂——我的丑陋的靈魂——再一次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