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接著說：“就像幽靈一樣?！迸量丝戳怂谎?。哈迪頭發(fā)梳理得十分整齊，身材細瘦，英俊不凡，戴著一枚結(jié)婚戒指，這些都是生活美滿的表現(xiàn)。但他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憂郁。帕克回想起，當初他離開FBI的時候，離職輔導員曾向他解釋過——真是多此一舉——執(zhí)法人員患憂郁癥的比例相當高。

他再次低頭看著勒索信，研究著冷冰冰的信紙與黑色的字體。他反復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結(jié)局是今晚……

帕克注意到，信尾沒有落款。這一點似乎無關(guān)緊要。但過去他協(xié)助辦案時，有幾次歹徒的確在勒索信上署了名。其中一個簽名是假的，旨在誤導調(diào)查方向——只是歹徒在簽名時留下了筆跡證據(jù)，最后不得不俯首認罪。在另一起勒索案中，歹徒居然簽上了本名，也許是在綁架過程中慌了神，不知不覺地寫了下來。被害人家屬收到勒索信十七分鐘后，歹徒迅速落網(wǎng)。

帕克將強烈的鑒定燈光拉近這封勒索信。他彎腰細看。聽見頸骨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

告訴我，他默默催促著眼前這張紙，告訴我你的秘密……

農(nóng)夫的槍里只有一顆子彈，老鷹彼此離得很遠，他開槍的話，只能打中其中一只……

他在考慮歹徒偽造筆跡的可能性。許多歹徒——例如寫勒索信的綁匪——會掩飾自己的字跡，這使比對工作更加困難。歹徒會故意將字體的傾斜度加大，字母也會寫成奇怪的形狀，但通常無法寫得很順暢。如果寫字時不遵從固有習慣，通常會寫得很困難。如果有人想掩飾字跡，文件鑒定師通常能發(fā)現(xiàn)“字顫”——筆畫抖動的痕跡。但這封信并沒有出現(xiàn)字顫，所以這正是歹徒真正的筆跡。

按照正常程序，鑒定未知人士筆跡的下一步是拿已知的筆跡來比對，請?zhí)絾T拿勒索信的副本到檔案局，一一比對檔案，以找出相符的字跡?？上А拌F射案”專案小組面臨的情況是，多數(shù)檔案都是用印刷體大寫來書寫的（表格上大多要求填表人“請用印刷體填寫”），而這封信卻是手寫體。即使像帕克·金凱德這么資深的文件鑒定師，也無法靠書寫體來比對印刷體。

盡管如此，搜尋民眾檔案仍可能找出一項線索。個人字跡往往包含一般特點和個人特點。所謂一般特點，指的是在學校學習到的筆法。雖然學校教授的筆法不盡相同，但可以歸納出幾套涇渭分明的系統(tǒng)。文件鑒定師可以借此將疑犯的籍貫縮小到東岸、南方或中西部。然而這幾套系統(tǒng)——以花式的“淑女手寫體”為例——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傳，只留下幾種書寫方式，特別是贊柏教材與帕爾默習字法。只是這幾種寫法也過于籠統(tǒng)，難以辨識出執(zhí)筆者。

個人特點就與一般特點不同了。所謂個人特點是每個人獨特的筆法，差異甚小，有的人寫得很花哨，有的人習慣在印刷體中夾雜著手寫體，有人喜歡多加不必要的筆畫，例如在Z或7中間劃一道小斜線。幾年前有人聲稱發(fā)現(xiàn)了希特勒的日記，鑒別人員就是根據(jù)個人特點來判斷真?zhèn)蔚?。希特勒簽他的姓Hitler時，喜歡將大寫的H寫得與眾不同，但這種寫法他只用在簽名上，平常寫字時沒有這種習慣。偽造日記的人通篇將大寫的H寫得十分夸張，鑒定人員只需細看就知道與希特勒的習慣有異。

帕克繼續(xù)以手持式放大鏡掃描著勒索信，看看歹徒的筆跡是否帶有獨特的個人特點。

爸爸，你看起來真好玩，就像大偵探福爾摩斯……

他終于有了發(fā)現(xiàn)。

小寫字母i上面的那一點。

多數(shù)人寫i與j時，都直接在上面點一下，如果動筆很快的話會畫出頭重腳輕的一點，因此點尾偏向右邊。

然而地鐵掃射案主謀的點法卻不太尋常，點尾直挑而上，看起來像是正在掉落的水滴。帕克幾年前見過類似的點法。有個歹徒總是跟蹤一個女人，連續(xù)寫了幾封信恐嚇她，最后甚至殺了她?？謬樞湃怯么跬阶约旱孽r血寫就的。帕克將這種特殊的點法命名為“惡魔的淚珠”，還將其在刑事文件鑒定的教科書上詳加描述。

“找到了?！彼f。

“什么？”凱奇問。

帕克解釋這種點法，并說明為何如此命名。

“惡魔的淚珠？”盧卡斯問。她好像不太喜歡這種稱呼。他猜想她比較喜歡科學性強、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信息。他記得哈迪說掘墓者像是幽靈時，盧卡斯也有類似的反應。她傾身向前，金色短發(fā)也向前傾瀉，遮住了一部分臉?！皶粫湍隳莻€跟蹤狂的案子有關(guān)聯(lián)？”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