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圍在中間的貓因為疼痛而大叫起來。
不容多想,也不再記得自己必須躲藏起來,查理再也忍不住了。他跳到窗臺上,向運河的對岸喊叫著。他是用貓語喊的,卻帶著獅子的口音。在他的喊聲里,有對那些強壯貓的恐嚇、危脅和警告。他喊道,他已經(jīng)觀察了很長時間,已經(jīng)無法忍受下去了,他們應(yīng)該馬上離開這里,如果他們膽敢再回來,就將受到他的懲罰。威尼斯中午時分的廣場,四周靜悄悄的,查理的吼聲聽起來就像一聲炸雷。
那些強壯的貓轉(zhuǎn)過身來,嚇得手足無措,然后就像水管里噴出的水流那樣,瞬間就散開并且消失了。他們被這個人形獅子的吼聲嚇傻了。
棕色天使的崇拜者從午睡中被驚醒了,他們正好看到棕色天使在窗子前惡魔般的行為?!八褪翘焓梗 庇袀€人叫道,“快來看天使!看,這就是那位天使!”
然而,在他們還沒有搞明白之前,查理又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著他,他當然知道,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藏身在這里,所以在窗子前大聲喊叫實在不是一個明智和謹慎的做法。
他在窗臺前蹲了下來,藏在墻的清涼與陰暗的一面,詛咒自己不應(yīng)該恣意妄為。
過了一會兒,一個瘦弱而毛茸茸的腦袋從上面陳舊而生銹的鐵欄桿之間露了出來。
“哈羅,”這是一個沙啞的貓聲,帶有濃重的威根口音,“你在這里啊。我一直在找你,突然你就在合適的時間里出現(xiàn)了。這樣的時機非常合適。謝謝你,伙計。你會縫東西嗎?”
查理抬頭看了看,這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貓,長相有點像魚雷,屁股上有幾塊禿斑,他長著一對看上去很柔順的藍眼睛。像這樣的貓,人們是不會去摸它的,因為害怕他身上長了虱子或者更糟的東西。查理很高興見到他,幾乎要上前擁抱他了。不過,他及時地停住了,因為他意識到:第一,謝爾蓋也許不喜歡別人擁抱自己;第二,他看上去氣色不太好。
“謝爾蓋!”他叫了起來,“謝爾蓋!你怎么樣了?你都上哪兒去了?有沒有什么消息?告訴我所有的事情!你說‘縫東西’是什么意思?”
謝爾蓋把自己的身體弄得又長又瘦,終于從鐵欄桿之間鉆了進來。
“我的意思是說,我已經(jīng)損失了幾乎整整一只耳朵。但是我還想保住另一只耳朵。也許你會覺得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假如你會縫東西的話,你能不能出來一下,帶著你的針線盒,把我那可憐的、小小的聽覺器官縫上,讓他回到正確而合適的位置上。”他說,“我的耳朵就在窗子外面的臺面上。把針線盒扔出來,我就和你說話?!?/p>
查理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向窗外的石頭臺面看去。那里有一小團黑色的毛發(fā),四周有一些血斑,看上去很凄慘。
把耳朵縫上似乎不是什么太大或者太難的事情。不過,他也知道,當這些東西縫上以后,血管也必須接通,這樣血液才能流動。如果沒有血液的流動,肉體很快就會死亡。
這只可憐的小耳朵看來并不……
他看了一眼謝爾蓋。
謝爾蓋也看了看他。對這樣一只瘦骨嶙峋的老貓來說,他顯得很有朝氣、很有信心。
謝爾蓋,曾經(jīng)冒著危險自覺自愿地把查理父母的信件帶給了查理,又把查理的信件帶給了查理的父母,盡管送信時完全走錯了路。謝爾蓋現(xiàn)在又來了,他過去一直在尋找查理,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他……他真的是想幫助查理。
在查理的父母顯然不在威尼斯的時候,謝爾蓋曾經(jīng)告訴查理,說他的父母就在威尼斯!
“謝爾蓋!”查理說,“我的父母真的是在那里嗎?你說過,他們是在威尼斯,至少那些獅子告訴我,說你認為我的父母在威尼斯,然而愛德華又說……”
謝爾蓋的眼睛顯得比任何時候都無助。
查理又看了一下那只耳朵。那模樣真糟糕。
“好吧,”他說,“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你必須告訴我所有的一切。在這兒等著吧?!闭f完,他跑著上了樓——又一次感謝石頭地板不會發(fā)出聲響——急忙跑到自己的房間里,拿起了一個小瓶子,又飛快地跑下了樓。
滴了兩滴母親留給他的萬能藥水,一滴滴在軟塌塌的耳朵邊緣,那里有一些血潰,另外一滴滴在可憐的謝爾蓋不堪入目的傷口處,并小心地把他們捏合在一起……那么,現(xiàn)在……
謝爾蓋試圖朝四周張望,看看自己腦袋一側(cè)的情況。
“別動!”查理命令道,“我需要把他捏合到原來的位置上……別扭動身體!”
“你在干什么?這是什么?”謝爾蓋滿懷疑慮地說,他的鼻子縮成了一團?!澳惆咽裁礌€玩意兒糊在我的腦袋上?這是浴液嗎?浴液糊上去可沒有什么用處,你應(yīng)該把我的耳朵縫上……”
但是,良藥真的起作用了。十秒鐘以后,謝爾蓋扭著鼻子說:“我不相信這玩意兒。我的意思是說,這在道理上是講不通的。這件事情真是無法想像,真的無法想像。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這種液體是什么玩意兒,這是上帝創(chuàng)造的奇跡??匆豢矗∥铱梢詳[動耳朵了!”他真的做到了。查理注意到,耳朵捏合得還不太漂亮……不過,他并沒有對他說,因為謝爾蓋是一個馬馬虎虎的家伙,破點相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