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卡夫卡少年強奸“姐姐”

村上春樹論:精讀《海邊的卡夫卡》 作者:(日)小森陽一


卡夫卡少年強奸“姐姐”

在《海邊的卡夫卡》中充當了卡夫卡少年擬似姐姐式角色的,共有兩個。其中一個,是在開往四國的巴士上結識的美容師櫻花。櫻花在小說中承擔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正如前文曾提及的那樣,當卡夫卡少年陷入危機時總是能夠得到她的幫助(其中一相情愿式的幻想成分十分明顯)。而且在卡夫卡少年難以抑制住自己的性欲時,她用輔助手淫的方式幫助處理。也就是說對于卡夫卡少年來說,櫻花是作為一個自他未分化狀態(tài)下的他者,能夠先知地覺察到卡夫卡少年的性欲,并能給予他“快感”滿足的存在。

另外一個人物就是大島。她雖然患有性同一性障礙,但她也和櫻花一樣,擔當著幫助卡夫卡少年解脫危難的重要作用。同卡夫卡少年猜測佐伯會不會是自己母親的“假設”相對應,在卡夫卡少年和大島之間的對話中,曾明確地提到過大島會不會是他的姐姐的“假設”。

當警方開始對事件展開調查之后,大島將卡夫卡少年藏在森林小屋中。面對熟睡的大島,卡夫卡少年的心中滋生了以大島為對象的性欲望。

湊近一看,得知肩部在上下微微顫動。我站在旁邊看了一會他的肩部,倏然想起大島是女性。我偶爾才想起這一事實。幾乎所有場合我都把大島作為男性來接受,大島想必也希望那樣。但入睡時的大島,竟好像奇異地返回了女性。

之后我又走去檐廊接著看書。我的心折回滿是凍僵的尸體的斯摩棱斯克的郊外大道。(383頁,著重號為小說原文所有)

引文中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其中依然同卡夫卡少年的閱讀行為相互動的情節(jié)設定。當卡夫卡少年將姐姐般庇護自己的大島作為異性愛的性欲對象時,他正在閱讀關于拿破侖遠征莫斯科的書籍。為什么要將近代國家軍隊發(fā)起的首次大規(guī)模帝國主義戰(zhàn)爭同對于姐姐般女性的異性間性欲鄰接在一起呢?這其中隱含著小說《海邊的卡夫卡》中必須警惕的戰(zhàn)爭觀。

在大島離開之后,卡夫卡少年躺到了大島剛剛睡過的床上,“把自己的身體鉆進”“大島的睡眠留下的氣息”里,“睡了三十分鐘左右”。(386頁)起床之后,他便開始閱讀關于拿破侖遠征的書籍,并且想起了曾在這張床上躺過的佐伯,然后和自己的分身“叫烏鴉的少年”針對女性“是否懷有性欲”的問題展開了同自我意識的對話。這部分內容完全可以視為對女性成為性欲主體之憎惡這一主題的變奏。

雖然他“決心將自己同佐伯交合的記憶原封不動地呵護一段時間”,又同時“為強有力的勃起而煩惱”,沒有手淫便睡去了,但是在睡夢中,卡夫卡少年“夢見了櫻花”,并且那個夢儼然堪稱一個“活靈活現(xiàn)”的,“或者不是夢也未可知”的感知體驗。(403頁)

在這個夢里,卡夫卡少年和櫻花發(fā)生了性行為,盡管櫻花已經對他“說過不能干這個”(405頁)。

在展示“叫烏鴉的少年”意識活動的黑體字敘述中,有櫻花對他們之間的性行為如下的意志表示。

“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說了。”她說,“但有一點你得記住:你是在強暴我。我是喜歡你,但這不是我所希望的形式。我們很可能再也不能相見了——無論此后你多么盼望。這也沒關系?”(406頁,黑體為小說原文所標示)

毋庸置疑,對于強奸姐姐的禁忌觸犯,是通過卡夫卡少年實施對櫻花的“強奸”(即引文中的“強暴”)行為而實現(xiàn)的。就這樣,《海邊的卡夫卡》實現(xiàn)了對“強奸”姐姐式的女性這一小說主題的表達,盡管“強奸”的實施是在夢中。并且,在這次“強奸”中射出的“精液”,“猶如黑暗產下的私生子,白白的重重的,黏黏糊糊的”——“好像人的血”。(407頁,黑體為小說原文所標示)

“強奸”與殺人相共通的感觸,在夢中結為一體。這正是《海邊的卡夫卡》之所以設定了俄狄浦斯神話中未見的第三種禁忌觸犯的用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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