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洛城，直接上了沿海岸而行的高速公路，讓自己有時間想一想。

連接洛杉磯到海邊的這條高速路有十八英里長、六線道寬，沿途坡堤下盡是摔得變形、七零八落的車尸，如果一直沒人動它們，那一堆殘骸就漸漸銹成廢鐵。接著我開始想自己為什么要回埃斯梅拉達來，整個案子已經(jīng)擱淺，何況現(xiàn)在也不干我的事了。事情常常都是一個樣：客戶錢出得少，想知道的事卻比誰都多。這種案子要不要接，就依偵探當時的境況有不佳的程度而定。酬勞也是同樣的道理。不過也有這種情形，你其實知道不少事，連陽臺上有一具尸體都讓你知道了，只不過你人趕到那里卻什么也沒瞧見。這時你的經(jīng)驗告訴你：回家去吧，就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過，這種案子是拿不到錢的。經(jīng)驗之說總是等沒用了才從你的腦殼里冒出來。例如你上個星期把車子毀了，接著就會想到早該換剎車線；又好比四分衛(wèi)球員星期一早上發(fā)現(xiàn)他要是上場了，就不會輸?shù)粜瞧谔斓谋荣?，當然了，當時他只是坐在場邊的板凳上，大腿上還放著一個水瓶。經(jīng)驗會告訴你，穿著灰色系西裝的矮個子通常精打細算，不過被他算來算去的那些鈔票卻都是別人的。

到岔路口，我往下坡路到峽谷區(qū)，最后回到朗齊奧·德斯坎薩多。杰克跟露西爾在辦公室，我放下行李，站在柜臺邊。

“我留的零錢夠不夠？”

“夠了，謝謝你?！苯芸苏f道，“我想你是要繼續(xù)住上回那個房間是嗎？”

“如果方便的話?！?/p>

“為什么不告訴我們你是偵探？”

“哦，這算什么問題。”我對他露齒一笑，“有哪個偵探見人就報上身份的，你看過電視里的偵探這么干嗎？”

“我有時間才看電視，在這里幾乎不看?！?/p>

“電視上的偵探很好認，一直不脫帽子的那個就是。你知不知道拉里·米切爾？”

“不知道。”杰克不自在地說，“布蘭登先生認識他，也就是我們老板的朋友?！?/p>

露西爾突然興奮地說：“喬·哈姆斯好嗎？”

“他很好，謝謝。”

“那你知不知道……”

“嗯哼……”

“小孩子閉嘴！”杰克命令道，他向我使眼色，然后把鑰匙推到我這邊，“馬洛先生，露西爾太無聊了。她成天就只能在這塊小地方混，終于混到我都羞于送出手的一只小小的碎鉆戒指。不過男人不就是這樣子的嗎？愛她就會想讓別人也看到?！?/p>

露西爾把左手舉高，故意轉(zhuǎn)翻玉手，讓那顆碎鉆亮閃閃發(fā)光?！拔艺嬗憛掃@個東西，就像討厭陽光、夏日、亮亮的星星還有滿月一樣。我就是討厭這種東西?！?/p>

 我拿了鑰匙，拎起行李走開。再聽下去，我就會變成自戀狂，搞不好還會買個鋒芒內(nèi)斂的戒指給自己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