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欠你什么。你和天底下每一個該死的偵探都見鬼去!”
“又來了?!蔽艺f。
我們走到湖的盡頭。我讓他獨自站在那兒,自己走上那個小碼頭,倚著盡頭的木欄桿看著那圓形的亭子,那只不過是兩塊墻板支起來的,面朝水壩。上面加了約兩英尺的凸檐,卡在墻上像是加了屋頂。比爾走過來,靠在我旁邊的木欄上。
“并不是我不感謝你的酒?!?/p>
“行了,湖里有魚嗎?”
“有些狡猾的老鱒魚,沒小的。我不常去釣魚,我不打擾它們。對不起,我剛才又不客氣了?!?/p>
我笑笑,憑欄俯視深處靜止的水,底層呈綠色,有一個旋渦,一個綠色物體迅速地在水中移動著。
比爾說:“那是條老爺爺,看那老家伙的尺寸,長得這么肥,也不知道害臊?!?/p>
水底有一塊看似平臺的東西,我看不出是什么,便問他。
“水壩筑起前那是個上岸的平臺,現(xiàn)在水壩把水面提高了,那平臺就在六英尺深的地方。”
碼頭柱子上綁著一條磨損的繩子,上面系著一條平底船,它停在水上幾乎不動??諝馄胶桶苍敚錆M陽光,有一種城市沒有的寧靜。我真想在此佇留個幾小時,什么也不做,忘掉一切關(guān)于德雷斯·金斯利、他老婆以及她男朋友的事。
我身邊突然猛地一動,比爾說:“看那里!”聲如山間的響雷。
他僵硬的手指掐著我手臂,讓我非常生氣。他俯身彎出木欄,像一只覓食的水鳥一樣向下注視著,臉色煞白。我隨他一起向下看沒入水中的平臺邊緣。
水中有個綠色的木架,旁邊有個東西慢慢地從暗處晃動著出來,停了一下,在那水底平臺下又不見了。
那東西看上去像一只人的手臂。
比爾的身子挺得僵直。他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身,沿著碼頭一跛一跛地走去,在一堆石頭前彎下腰,搬起一塊。他沉重的呼吸清晰可聞。他把那塊估計足有一百磅的大石頭舉至胸前,返回碼頭。他的褐色頸部肌肉暴突,像扯帆的繩子。他牙關(guān)緊咬,呼哧呼哧地?著氣。
到達碼頭邊上,他站穩(wěn)身子,高舉石頭,停了一下,眼睛向下目測。他口中發(fā)出一聲含糊不清的痛苦的聲音,身體往前傾,抵著顫動的欄桿,把那塊大石頭投進水里。
水花飛濺,弄了我們一身。石塊筆直地落下,砸在水下那塊板子的邊緣,幾乎正是我們先前看到的那東西隨波漂蕩之處。
湖水·騰了片刻,水波朝四面擴散蕩開,越近中央則越縮小,冒著泡?。水底傳來幽渺的木頭碎裂之聲,那似乎早該被聽到了,卻隔了許久才傳來。一塊古老腐朽的鋪板突然伸出水面,鋸齒般的一端足足冒出一英尺高,又落下打在水上,漂走了。
水的深處又恢復(fù)了平靜,有樣?xùn)|西在湖里漂動著,但不是木板。它緩緩浮起,似乎非常不?意地在水中滾動著,接著一個長而黑,并且扭曲的東西輕輕地,不慌不忙地劃破水面。我看到一堆浸泡過的黑色毛衣,一件墨黑的皮制緊身背心,一條寬松的褲子。還有鞋子,在鞋子與褲管之間是某種惡心的鼓脹的東西;一把暗金色的頭發(fā)在水中散開,像是給一根根地梳過,扯直停了一會兒,便又絞成一團。
這東西又·轉(zhuǎn)了一下,一只手臂擺動著浮出水面,手臂末端是只腫脹的手,畸形的手。然后是臉,果肉似的腫脹成灰白的一團,看不出相貌,沒有眼睛,沒有嘴巴,像一個灰色的面團,披著人發(fā)的噩夢。
在那應(yīng)該是脖子的地方,有一條沉重的綠寶石項鏈,一半嵌在肉里。粗大的綠寶石是用某種閃亮的東西連接起來的。
比爾抓著欄桿,骨節(jié)處泛出骨白色。
“穆里爾!”他撕心裂肺地叫著,“我的老天爺啊,那是穆里爾!”
他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出來,越過山頭,穿過寂靜的密林,到達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