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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狠揍”(15)

史迪威與美國在中國的經(jīng)驗(1911-1945) 作者:(美)巴巴拉·W.塔奇曼


5月6日早晨集合的時候史迪威發(fā)現(xiàn)了15個新來者,是一群英軍突擊隊員,都胡子拉渣,骯臟不堪,由戴維森-哈斯頓(Davidson-Huston)上校帶隊。史迪威朝他們吼道:“你們從哪里來的?有口糧嗎?”他們搖搖頭。他惱火地望著他們,但同意他們留下了。他們中間有個有用的人,這就是巴頓(Barton)少校。他一生大部分生活在叢林中,并在緬甸呆過很多年?,F(xiàn)在他們的人數(shù)是114人了。走了一天之后公路沒有了,除了裝運供給的吉普車外所有的車輛都必須放棄,包括裝無線電的車以及重達兩百磅的電臺本身。開始發(fā)出最后的電報。擔(dān)任報務(wù)員的中士開始專心發(fā)報,敲幾下,焦急地聽著,然后再敲。給駐扎在印度的布里爾頓的電報說了他們走的路線,并告訴他“我們糧食已經(jīng)不多,后面也沒有指望”。要他送糧食、挑伕和藥品在霍馬林接應(yīng)他們,此外史迪威還要他通知印度政府,數(shù)以萬計的難民和中國士兵正沿著各種小道走向印度,最北可達胡康山谷,急需在小道上儲存大米并派駐警察和醫(yī)生,“否則死亡人數(shù)會達到數(shù)千……更多的人在趕來。已經(jīng)沒有任何控制??赡艹霈F(xiàn)大災(zāi)難”。史迪威他們應(yīng)當(dāng)三天內(nèi)達到烏尤江?!斑@是我們最后的訊息?!笔返贤ㄟ^重慶轉(zhuǎn)給陸軍部的電文并沒有承認這是最糟的情況,因為畢竟他們也幫不上忙?!拔覀冇形淦鳌⑹澄?、地圖,現(xiàn)正在英都以西50英里步行。無需擔(dān)心。中國軍隊大致也沿此路去印度……可能在一段時間里這是我們最后的消息。再見。史迪威?!苯又l(fā)報機被用斧頭打碎,密碼本和各種文件也都被燒掉。

那天晚上他們的運氣來了:他們遇見了一支馬幫。兩個滿臉兇相、粗俗不堪的中國人趕著20頭小騾子,從“北部山區(qū)”卸完貨后正趕往印度;史迪威猜測他們是往中國走私鴉片的。史迪威雇用了他們的騾子,此外還通過跟當(dāng)?shù)氐念^人的協(xié)商雇用了60名挑伕(當(dāng)?shù)厝耸恰昂萌恕保?/p>

天亮后史迪威天站在一輛卡車上對大家訓(xùn)話,說明了行進的計劃并定下了規(guī)矩。所有的食品都要集中在一起,每個人除了武器和彈藥外,所有自己帶不了的個人物品都要扔掉。前面還有約140英里路程,途中還要渡過一條河流和翻過一道山脈。山的海拔達7,000英尺。他們必須每天走14英里;達不到這個進度他們的糧食就不夠,而且可能遭遇大雨。他警告說他們只有靠紀律才能夠活下去。任何不想接受他指揮的人現(xiàn)在就可以走開,可以發(fā)給一個星期的口糧。他四處看看,沒有人走。最后他說:“等我們離開這里的時候,你們很多人會恨透我,不過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你們都會走出去?!?/p>

他走在隊列前面,采用的是每分鐘105步的標(biāo)準(zhǔn)部隊速度。卡斯納將軍的陰魂大概還陪伴著他,不過他現(xiàn)在是唯一參加很久以前第十五步兵團急行軍的老兵了。從第一天開始,就有很多美國人由于炎熱走在后面或者掉隊。緬甸雨季到來前的5月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史迪威對這種虛弱和“他媽的不像樣的體質(zhì)”非常惱火。他每小時允許休息五分鐘,但其他時候不減慢速度,也不停下。到了一條河的時候他照舊大步跨進,“頑固地瞧著手表每分鐘保持105步”。他穩(wěn)步趟水而過,而其他人也排成一列縱隊跟在他后面。瘧疾和痢疾開始襲擊這些行進者,人們變得虛弱,步伐也慢下來了。史迪威不得不把休息時間延長到十分鐘,盡管他知道每增加一小時,他們的危險就會增加一些。兩個軍官中暑倒下,結(jié)果不得不把他們馱在本來已經(jīng)超重的騾子身上。有一次宿營時威廉斯上校的藥箱被偷走了,這是“一個巨大的損失”。螞蟻、荊棘、破裂的口袋、挑伕逃跑、一頭四處騷擾的大象、昆蟲、水蛭、腿上的瘡、水皰、傳染病以及烈日——這些都侵擾著行進的隊伍,大家的善意和友情也在一點點被銷蝕。有人發(fā)現(xiàn)一個軍官將帶有床墊和所有衣物的鋪蓋卷塞到了挑伕的擔(dān)子上。史迪威沒有直接點他的名,但當(dāng)著大家的面嚴厲批評了他,說他多占了地方,而這些地方本可以裝下一個病人。他的聲音由于憤怒而顫抖,他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有個聽著的人不無敬畏地說:“天哪,連他的軍帽看上去都好像是怒不可遏?!?/p>

梅里爾由于中暑,加上心臟不好,結(jié)果昏倒在一條河上,這樣只能把他放在氣墊上拖過河,后來由人抬著走。他有兩個小時不省人事。另外還有些人也步履蹣跚,逐漸掉隊。威廉斯為病號求情要求暫停一下。史迪威回答道:“這個隊伍不能停。見鬼,威廉斯,你和我都受得了。我們倆比他們?nèi)魏稳四昙o都要大,他們?yōu)槭裁淳褪懿涣??”他通過嘴上不斷鞭策并以身作則敦促他們繼續(xù)走下去。他一直為這一百多人的口糧擔(dān)心,后來決定將口糧定量減半,并指定多恩做司務(wù)長主管伙食,防止作弊。他自己堅持領(lǐng)飯時排在最后一位。為防止日本人的伏擊,他要求晚上由男人輪流站崗,白天則組成一個先遣隊。

按照他的要求,在三天內(nèi)到達烏尤江。提前趕到的信使已經(jīng)安排好了木筏子。馬幫由一個美國軍官和一組中國衛(wèi)兵護送,繼續(xù)往前經(jīng)陸地過去。西格拉夫的護士“總是樂意幫忙”;她們用樹葉為木筏編織了頂棚,防止太陽照射,還為梅里爾以及其他病人編了醫(yī)用的草墊。在撐著筏子,順流漂向欽敦江的時候,很多人心頭都對他們的目的地懷有莫名的恐懼?!斑@會是在薩馬拉相遇嗎?”保羅·瓊斯問道。由于速度“慢得要命”,史迪威讓他們整夜撐船。第二天下了陣雨,這是不祥之兆。飛來一架轟炸機,從河流上游飛過,轉(zhuǎn)了個圈子又飛回去了。每個人都感到恐懼;接著他們看到了皇家空軍的紅藍標(biāo)記,于是大家都歡呼并瘋狂招手。轟炸機低飛了三圈后打開了炸彈倉,并在岸邊投下了糧食袋。半赤裸的黝黑的山民從叢林中沖出來搶走了第一批空降物資。乘木筏的人們憤怒地喊叫,但只能接收剩下的東西了??胀兜臇|西中有一袋醫(yī)療用品,這樣威廉斯就可以給病人開奎寧了。他們突然發(fā)覺外界正在關(guān)注他們的困境,于是他們又有了希望,認為會有人在霍馬林準(zhǔn)備救助他們。在木筏上史迪威給貝爾登講了他準(zhǔn)備奪回緬甸的計劃:如果美國提供飛機和物資——,如果英軍能夠重組——,如果中國人能夠配合——。貝爾登說:“我們先要設(shè)法出去?!彼麄冇謸瘟艘灰沟姆ぷ?。木筏碰到礁石解體了,而史迪威“一整夜累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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