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們的行為、情感受制于精神的東西,還是受制于物質(zhì)的東西?
他拿出一根非常細的針,比我想象得到的任何一根針都要細。他將它挨著我的頭皮?!澳隳芨杏X得到嗎?”他問道。 “不很明顯,覺得像是一片樹葉或什么東西落到了我的頭上。”
“很好。我要你放松,一點都不要動,好嗎?”于是我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專注于自己的安靜狀態(tài)。就在這時,我的右臂抬起來了。
“怎么回事?”我驚恐地問。
“注意看,現(xiàn)在我要讓你舉起你的左臂?!?/p>
我暗中想道,絕不,這次不行,既然現(xiàn)在我知道了,那就絕不讓它舉起來。盡管我不想,但我的左臂還是舉過了我的頭,然后落回膝上。這就像我的身體不聽我的指揮在活動。
“伊恩,我認為僅此就足以說明,你的運動和你所有的行為都是你的物理大腦的結(jié)果。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恰當?shù)牟课淮碳つ愕拇竽X。這就是你自己移動時所發(fā)生的事,盡管你可以不用這個針輕觸你的腦,而代之以分泌化學物質(zhì)來做到。氯化物、鈉,它們沿著身體的神經(jīng)元流下,經(jīng)過連鎖反應之后,會使你的身體動起來。它純粹是一個物理過程。
“既然我們已經(jīng)說明,你所有的行動都是由某種物理過程引發(fā)的,現(xiàn)在就來看看你的情感?!?/p>
“我如何產(chǎn)生感受,不可能是物理的,那是我的心靈發(fā)揮作用之處?!蔽艺f。
他點點頭,似乎已料到我會那么說?!昂冒桑o你的這些小藥丸,我要你每一顆都服下。然后我要你告訴我,服藥后感覺如何?!彼统鲆活w非常小的白色藥丸。出于信任,我張開嘴,他把藥放在我的舌頭上,我咽了下去。我坐著等著,根本不知道會出現(xiàn)什么結(jié)果。我對他笑了笑,他真是一位好心的老人,非常令人信賴,十分友善。整件事情并不是很糟,實際上還挺好的。
“你感覺怎樣?”
他的問題令我有些吃驚,“我感覺怎樣?”可以這樣說吧,我留意了一下內(nèi)心?!芭叮蚁胛矣X得很快樂。是的,很滿足。并且我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餓。我想我只覺得快樂?!?/p>
“完全正確。那是血清素,是令你覺得快樂并抑制你的食欲的藥品。你的大腦自然而然地產(chǎn)生了那種感覺。現(xiàn)在試試這顆,張嘴?!?/p>
藥丸從我的舌頭上滑了進去。我等待著,我只是有幾分好奇,它到底會對我產(chǎn)生什么作用呢?我開始有點兒泄氣,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物理的東西,可以像木偶一樣受人控制。他以為他是誰?。课沂栈刈约赫J為老人是好好先生的想法。他不過是在玩弄我,我想對著他的鼻子來一拳。
“你生我的氣了?”他問道,“最后那顆藥抵消了我早先放入的所有血清素,甚至消耗了一些你原有的血清素。血清素的這種減少會令人沮喪且好斗。因此,為了我的安全,我要給你這顆中和劑?!?/p>
不管那是什么,我回復正常了。
“我想要你試試最后一顆,張開嘴。”而我沒有感覺,對老人沒有任何感覺,我厭倦了琢磨他。
反而,我想起了阿麗克絲,她的微笑,她的頭發(fā),她鐘愛的棒球卡印有棒球運動員照片及其比賽記錄的畫片?!g者注。她無疑是第一個我一直覺得可愛的女孩。她很可愛,真的可愛。
他大聲地說:“最近,生物心理學家證明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這兩種化學藥品,是產(chǎn)生愛的化學劑。即使沐浴愛河也可以被分解或還原為生理的化學成分。我不會要求你解釋,你現(xiàn)在有何感覺,我將僅靠自己想象。這是最后一顆中和劑?!蔽野阉幏旁谏囝^下面,趁他轉(zhuǎn)過身去說明下一個觀點時,我把它吐在手心里。不妨多想想阿麗克絲的可愛之處。
“化學藥品。你做的任何事情、產(chǎn)生的任何感覺,都可以被分解為某種物理的東西。這里不需要心靈,沒有它存在的余地?!?/p>
7.計算機有心靈嗎?
他給我一支鉛筆和一張紙,“200 100除以15等于多少?”在我開始記下數(shù)字時,聽見有人大聲喊道:“是13 340?!蔽肄D(zhuǎn)向發(fā)聲之處。聲音似乎發(fā)自一臺看上去像是連著幾根電線的烤面包機。 “這個很容易,”它以類似機器人的聲音說,“除法對我太簡單了,給我更難一點的吧?!?/p>
“這個像烤面包機的計算機可以做數(shù)學,”老人高興地評論道,“實際上比你做得更好。因此,我想按照你的邏輯,這個東西有心靈?!彼滞A讼聛恚员阍诮忉屩?,我可以明白他的觀點?!盎蛘吒锌赡艿氖?,做數(shù)學可以被還原或分解為物理的成分,就像你腦瓜里的小計算機?!?/p>
“現(xiàn)在看看你們的語言功能,你們能拼出‘euphemism’(委婉語)這個詞嗎?”他問我們。
正當我思考他提問的意圖以及如何拼這個詞的時候,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EUPHEMISM,euphemism。讓我想想。‘a(chǎn)sphyxia’(窒息):ASPHYXIA。拼寫很簡單?!?/p>
51老人笑了?!笆堑?,對你來說是如此。”他對“烤面包機”說。他轉(zhuǎn)而對我說,“我的家用電腦比我的英語更好。它總是糾正我的拼寫,甚至我的語法。然而你斷言,運用語言與做數(shù)學超出了純粹物理的范疇——它需要一個心靈。于是就這一論題來說,你現(xiàn)在的選擇要么是這臺計算機有個心靈,要么是做數(shù)學與運用語言僅僅是一個物理過程。你們的宗教中有屬于計算機的天堂嗎?”
“我仍然不敢肯定,你是怎么推翻我的論點的。”我說。我說的不完全是實話,因為我確實看到了一些相關性。
他繼續(xù)說:“你說過,為了運用語言,人需要一個心靈——語言不可能是一個純粹的物理現(xiàn)象。但電腦運用語言。它們在學習運用語言方面表現(xiàn)得越來越好,以至于許多人實際上難以分清人際交談和人機交談之間有何分別。因而就此而論,如果根據(jù)你的觀點,計算機似乎就有一個心靈或靈魂。但事實上,計算機既然是我們造的,我們看見它們是由電線、塑料和金屬而組成,看到它們僅僅是物理的東西。因此,你的斷言——要運用語言,就必須有一個心靈——的確沒有任何正確性?!?/p>
我記起了爸爸昨天就對“我”的懷疑這個話題所說的話,終于覺得自己想出了答案?!靶撵`有身體所沒有的特性?!边@次我停頓了一下,以便把觀點講清楚,“其中一個特性是不可分性?!?/p>
“另一個呢?”
“我稱之為可知性?!?/p>
“解釋一下?!彼f,仿佛我們頃刻之間轉(zhuǎn)換了角色。
“首先,我可以分割我的身體。例如,我可以砍下手。或者更簡單的例子,我的皮膚細胞會死亡,記得嗎?我希望你不需要我給你演示?!弊隈{駛員的位置真妙,“但是,我不能分割我的心靈。和身體不一樣,心靈是不可分的?!?/p>
“至于‘可知性’,”我停頓了片刻,“我通過感官感知我的身體,比如看自己的手。但是,我僅僅閉上眼睛,就能認識自己的心靈。我直接認識它。因為身體生存于三維空間,是可分的,而心靈不是,而比起我身體的任一物理部位,我可以更確定地了解我的心靈。因此,大腦和心靈并不像你主張的那樣是同一回事。它們?nèi)绻胁煌奶匦?,就必定是不同的事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