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彎下身子洗臉，洗臉的時(shí)候我嗅了一鼻子的腥，也不知道是河水的腥，還是我鼻子里血的腥。

陳小露說，你看，還有小魚呢！

我抹著濕漉漉的臉朝她的腳下看，她的腳泡在水里面顯得特別的白，像面粉一樣白，那水里面果然有成群的小魚在游動。陳小露伸手想要捉魚，盡管她小心翼翼，但是小魚們跑得都很快，她捉不到，她不但捉不到小魚，身子還因?yàn)檎静环€(wěn)而險(xiǎn)些栽倒。我急忙伸手抓住了陳小露的胳膊，我說，你怎么能捉住魚呢！

陳小露順勢抓住了我的手，而且緊緊地攥著，她說，是啊！我捉不到它們呀！我又不是魚鷹，當(dāng)然捉不到它們啦！

我們牽著手在冰涼的河水里?行，旁邊架著一個(gè)高高的鐵橋，橋上偶爾有小汽車慢慢地駛過。橋很窄，每次只能有一輛小車單個(gè)開過。我和陳小露在河水里玩了很長的時(shí)間，腳都凍得有點(diǎn)兒麻了。我們上岸后坐在一塊特別大的石頭上，伸直了兩條腿，讓十個(gè)腳指頭指向藍(lán)天。風(fēng)吹著我們濕淋淋的腳，那感覺其實(shí)不怎么好受，但過一會兒就好了，腳上的水被風(fēng)吹干了，腳就開始又癢又熱了。

那天的太陽很好，我們穿好鞋子后又在大石頭上坐了一會兒，說了一些話。

陳小露突然問我一個(gè)奇怪的問題，她說，張健，你愛誰？

我從沒想到陳小露會這么問我，況且我也從沒琢磨過愛，愛這個(gè)字距離那時(shí)的我們還比較遠(yuǎn)，愛這個(gè)字是電視劇里面的字，是字典里面的字，是流氓用語，反正不是我們的現(xiàn)實(shí)生活里面的字?，F(xiàn)實(shí)生活里用的都是喜歡，或者說，誰對誰有意思。我對你有意思，也可以說，你是我的偶像，后一種說法比較荒誕，因?yàn)槟菚r(shí)的我們還不怎么理解偶像是什么意思，我曾以為偶像是愛的意思。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搖頭說，我沒有愛誰。

陳小露說，你是說，你誰也不愛？

我想了想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說，對。

陳小露詭秘地沖我笑，她說，騙人，我都知道。

我迷惑不解地望著她，我說，你知道什么？

陳小露說，你不說就不說，不夠意思，你不說我也知道，哼，反正我知道。

我不知道她知道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許我知道，但我告訴我自己我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會知道呢！但她既然說知道那就知道她的吧！我很好奇她愛誰，我就問她：

那你愛誰？

陳小露歪著腦袋說，這是我的秘密，我怎么會告訴你呢！張健，你都不告訴我，所以你別想讓我告訴你，我又不是傻子是不是？

我只好說，是。

我從石頭上跳了下來，我站在河邊的草地上向南邊張望，我是在盯著那個(gè)舊炮樓子看。那個(gè)舊炮樓子很高，是個(gè)圓形的東西，用石頭砌成的，就像一只受了傷的老烏龜，老烏龜趴在那里睡大覺。陳小露也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她把臉湊到我的面前看，然后說：

呀！張健，你的眼睛都腫啦！太慘了。

我說，是么。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受傷的眼睛，一摸就疼。

我和陳小露回到學(xué)校門口的時(shí)候，下午的課都已經(jīng)開始了。陳小露說，咱們還去不去看秦薇了？

我搖頭說，不去了。

陳小露說，那好吧！咱們吃飯吧。

我這才想起來我們中午還沒有吃飯呢！想到這兒，我的肚子里面突然就呱呱地叫了，但是我的錢都被黃毛給拿走了，他拿走了我的三十塊錢，還有跟它們放在一個(gè)褲兜里的三元午飯錢。我只好搖著頭說，你去吃吧！我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