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把它們弄丟了？”

“我從不做這種事?！?/p>

這話似乎不假，她的舉止行為有些出于自我保護，又有些表現(xiàn)出樂觀的沖動，但有超過一半的荒唐舉止是由失誤和無心造成的。

“說到這個，你有一次卻忍無可忍，把一個硬物扔向愛德華，難道沒有這事嗎？”

其實那只是她的銀行存折，愛德華早就說過這東西不值得一看，的確是這樣。

大家心懷憎恨和茫然，彼此怒目而視，隨后，這場鬧劇般的爭辯卻起了轉(zhuǎn)變，最后竟成了對被告有利的證詞。在兩方爭得面紅耳赤時，愛德華突然問尼娜覺得一周里哪天見面比較好。這句話對緩解當(dāng)時激烈甚至白熱化的爭辯實在是極其關(guān)鍵。

“看看，周三或周四好嗎？”

“我無所謂，愛德華，你想哪天就哪天吧?！?/p>

面對這么自由的選擇，他頓時心軟了，而且幸運的是，他們能在船上獨處好幾個小時，孩子們?nèi)W(xué)校了，尼娜感到?jīng)]有什么事能擾亂他們倆的幸福了，那幸福好比是他們腳下淌過的激流，夾雜著四面而來的潮水，徐徐游向前方。

或許整個審訊就這樣不了了之了，這讓辯護律師們無比失望，畢竟雙方的律師都很難區(qū)分到底誰是被告，而且這場審訊也不需要什么最終的解決方法。因為“解決”這個詞是針對兩個難以應(yīng)付的當(dāng)事人的，但他們倆卻都是低調(diào)恭順的人。上訴律師貌似客觀公正地認為她和愛德華寧愿就這樣僵持地過日子，也是錯誤的想法。其實他們倆都希望和平相處，并懷念以前在一起時的美好時光，找尋他們內(nèi)心真正的家。

當(dāng)尼娜的思緒走出證人席時，她有時會幻想自己正準(zhǔn)備接受一次視察，是愛德華，或他的母親，或是高于他們的某個當(dāng)權(quán)機構(gòu)，他們警示說，可能會過來看看她那兒有哪些地方還不夠格，她只希望他們能在落潮的時候來。為了不讓自己在可能的視察中丟臉，她的思緒回到了現(xiàn)實中，她正在擦拭一些有黃銅的東西，并清掃著船只。甲板上必須干凈，艙門要系緊，那只小花貓得遠離視線，最重要的是，孩子們應(yīng)該像平時一樣，上完課回家了。

“你們倆周一都去學(xué)校，是嗎，瑪莎？”

瑪莎覺得沒必要說謊，這一點很像她的父親和理查德，她深褐色的眼睛平視了母親一眼。

“等到情況允許的時候，我會帶著蒂爾達去的?！?/p>

“那個沃森神父又要來了?！?/p>

“我覺得他不會來了，媽媽，他上次來的時候可是在跳板上摔了一跤。”

“我已經(jīng)厭倦不停地找借口了?！?/p>

“你應(yīng)該告訴他實情?！?/p>

如果說出實情，修道院可能接受嗎？蒂爾達生活毛毛躁躁，沒有條理，和往常一樣，是她自己搞出了這一系列的麻煩事。修女要求她用十字繡做一個壺柄，作為禮物送給父親，她回應(yīng)說她從未見父親手里拿過水壺，而且說父親早就離開她了。

而事實上，早在課上發(fā)材料的時候，她就把發(fā)給她的六平方英寸的帆布給弄丟了。瑪莎知道這件事，但她不想出賣自己的妹妹。

起先蒂爾達總是編故事說她母親正在為她們找一個新的父親，但后來經(jīng)過她快速敏捷的觀察，她知道，這不太可能，于是她又補充說，她和姐姐每天晚上向法蒂瑪圣母①祈禱，愿父親早日歸來。蒂爾達長著一雙清澈的灰色眼睛，她的眼神透射出無限的天真純潔，這總讓修女們不敢隨便對蒂爾達的單純無辜起疑心。即便如此，在發(fā)生這件事之前，她還是經(jīng)常不為修女們喜愛，她被認為是一群在彩色書本上恣意亂畫的孩子中的一員。她總把上帝的胡子涂成紫色甚至是綠色，涂成綠色八成是因為她從不費心第一個搶著去拿最好的蠟筆。然而，現(xiàn)在，她卻成了憐憫的對象。在和修道院院長私下商量以后，修女們宣布每天早上在為特別事情空出來的那段時間里，念一遍玫瑰經(jīng)②，而且整個小學(xué)部都要一起祈禱，愿瑪莎和蒂爾達的父親回到他們身邊。接著，如果天氣好的話，她們會排隊去娛樂場參觀與實物一般大小的盧爾德人造洞窟模型，這是用一種與無煙煤極其相似的人造巖石建造的。撰寫過好幾冊禱告書的保羅修女親自寫了這份特殊的禱告文：仁慈的上帝，請將力量賜予你這兩個小仆從――瑪莎和蒂爾達――的非天主教父親，愿他的雙眼睜開，愿他冷卻的靈魂變得熾熱，愿他早日回來，回到他應(yīng)歸屬的家庭吧！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