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離岸 5(1)

離岸 作者:(英)佩內洛普·菲茲杰拉德


威利斯非常尊敬理查德,私底下總把他當成是大家的首領船長,有時他還會大聲這樣叫他。雖然在那次議會上,他說謊的行為遭到大家公開的指責,但其實他的道德準則和理查德是基本一致的,他只是覺得自己還不足以正直到像理查德那樣大范圍地去經常實施這些準則。令人可喜的是,似乎沒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讓理查德放棄任何希望的。而另一方面,對威利斯自己來說,他也相信,賣不掉“大無畏”號的可能性幾乎是沒有的。據他的估算,如果能以兩千英鎊賣出,那這筆錢差不多足以夠他和他那守寡的妹妹安度余生了。他絕不能空手而歸,于是他便經常想到這筆買賣可能給他帶來的收益和好處。

“我妹妹住的地方是一堆沙礫土,人不會感到潮濕,就算你想的話,也感覺不到的?!?/p>

不過在那里,你也沒法看見河流了。想到以后再也不可能看到河上來來往往的船只,他就決心找點其他東西來彌補他余生巨大的空缺。和許多海上畫家一樣,他從未真正和大海面對面過。戰(zhàn)爭期間,他只是一個海岸警衛(wèi)隊的副手,因此,對于出海航行這種事,他一無所知。但當來往的船只帶著各自的使命在河流上前行的時候,他便坐在那里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每艘船的等級,每套桅帆裝置,每批運載貨物,他都知曉得很清楚。這樣看來,無所事事也不見得是件不幸的事。

威利斯榮幸地以一種“坐觀者”的姿態(tài),從“大無畏”號上或是沿著遠至格雷夫森德的“鯰魚-龍蝦批發(fā)中心”的海岸線上的任何一點遠眺觀望,履行著他的“本分和職責”。出生在錫爾弗敦①的他,從小在造船廠的鬧聲中長大,因此不太習慣安靜的氛圍。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停靠在岸邊的船只就開始整夜相互碰撞,那聲音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耶穌復活日那天墳墓前的木制舊棺材發(fā)出的聲響。后面的淺灘上,襲來的潮水不時發(fā)出輕聲的低吟。唯有聽見這些聲響,他晚上才更易入眠,蒂爾達也是如此。

盡管蒂爾達在修道院的彩色書本上亂涂亂畫的顏色不堪入目,但她還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為一個海上畫家。她的目標是要和威利斯畫得一樣好:只要用一根尺子就能給船兒“套上”帆纜,使一切都看上去井井有條。她還打算只要一有空,就來準備一頓“安息日晚餐”。像威利斯那樣,先上一道澆鹵汁的葡萄干布丁,接著再上一道燒烤。

作為一名藝術工作者,威利斯以前的生活相當寬裕舒適。他總把自己的畫小心翼翼地包在硬紙板和防水紙里,因為要求收藏他畫作的顧客大多都是來自國家商船隊的,所以他的畫都被分送到了世界各地的港口。他們要購買的大多數是威利斯之前投給雜志社的笑話和卡通漫畫的創(chuàng)作原稿,但這十年來,預訂這些畫的人越來越少,相應的,他也就不太畫這些東西了。戰(zhàn)后,對于像乘船者暈船嘔吐或是水手長與大副決斗贏得勝利之類的故事,感興趣的讀者已經急劇減少了。

有一些偏遠地方的記者,長年堅持不懈,到現(xiàn)在仍信誓旦旦地央求他畫一艘特別的船的素描畫?!坝H愛的威利斯先生,我從一些熟悉您的人那兒得知,您居住在倫敦泰晤士河附近的某個地方。我希望您能告訴我關于一艘名叫‘福耳圖那’①號的船的下落。這是一艘舊船,在一八九二年造的,我在一九二○年曾有幸見過一眼,它是一艘裝備齊全有著方形前桅的雙桅帆船。經典之船是永遠不會消亡的。毫無疑問,她一定還在東海岸的附近出沒。不過,我想年邁的‘佩恩’號現(xiàn)在可能已經退休了……您能否給我畫一幅它的帆布或是木板畫( 我覺得后者可能會便宜些吧?。??讓我看到她揚起風帆,在濱海前沿乘風前進的樣子,當時的天氣要不算太糟,風力六級左右就行……我想我一定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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