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西瑪爾多么想忘掉瑪麗,可她畢竟真實地坐在她身旁。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必須完成任務。埃敏說得都對,但是這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別無選擇。
也許他當夜乘人們熟睡后可以帶瑪麗去車尾,掐死她,把尸體扔到荒野。兩分鐘后火車就會把那地方遠遠拋在后面。第二天也許有人會發(fā)現她,但是能證明什么?也許更好的辦法是過橋的時候把她推下火車。即便她的尸體在山谷里被發(fā)現,誰又會去關心一個穿著寬松褲死去的女孩呢?
西瑪爾當兵時對死亡已經司空見慣了。實際上生活中沒有死亡反倒奇怪了。他從沒忘記訓練時上尉說的話:“這個國家是無數先烈拋頭顱灑熱血建立起來的,他們?yōu)橥炼浍I出生命,那些叛徒妄圖毀掉我們的民族,分裂我們的國家,你們要去懲罰那些叛徒。保護共和國和民族的統(tǒng)一是你們光榮的責任。為國家而死,直接進天堂。就地殺死恐怖分子,孩子們――記住,是他們在殘殺你們的朋友?!?/p>
上尉還告訴他們,根本沒有庫爾德語言,那些把自己叫庫爾德人的人實際是山地土耳其人,他們和所有的土耳其人一樣,是從中亞來到安納托利亞的。
西瑪爾不明白這話的意義,不過他知道庫爾德人說一種不同的語言。他自己也能多少說一點兒他們的話。那個地區(qū)連狗都懂庫爾德語,卻不懂土耳其語,如果士兵用土耳其語招呼這些狗,它們就會發(fā)起攻擊。
西瑪爾站起身走出了包廂,去上廁所,觀察過道盡頭的門。地板上有個肥胖的女人躺在一堆報紙上。她在呻吟著,旁邊有個男人和兩個孩子在看著她。
西瑪爾回到包廂后,發(fā)現里面一片騷亂。每個人都在說話。他坐下來。賽荷和坐在他身邊的年輕男子吵起架來,其他人都想勸解他們。
瑪麗蜷縮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地看著。爭吵是因她而起的。她剛才乘西瑪爾不在,想跟老太太聊天,問她剛才為什么說到“要是來得及”就哭了。
老太太說他的兒子是個大學生,被投進了監(jiān)獄,在監(jiān)獄跟幾個人一起抗議監(jiān)獄的生活條件,進行絕食斗爭。他在過去七十天里,沒有吃任何營養(yǎng)品,只喝了一點兒糖水。他們頭上纏著一條紅帶子,躺在那兒等死。每過一天,條件就惡化一些。首先是眼睛看不見了,接著又失去了記憶。幾天前,她在電視上看見了兒子,幾乎都認不出他來了。他們把麥克風放在他嘴邊,可他什么也不說,只是用呆滯的眼神茫然地看著攝像鏡頭??棺h者的領袖發(fā)誓說他們要絕食到死。老太太在安卡拉的大女兒去過監(jiān)獄想看望弟弟,但沒被允許。大部分一塊兒絕食的人要么已經死了,要么是奄奄一息。老太太去安卡拉就是想看看兒子,求他放棄絕食。作為母親,她還能做什么!
老太太說完后,對面那個小伙子說他能理解母親的痛苦,但是那些恐怖主義分子是在用這種方式進行政治宣傳。這一下可就炸開了鍋――正好西瑪爾這時候回到包廂。
“你是什么人呀?”賽荷朝那青年吼道。
“好幾百年輕人正在死去。見死不救還不算,你還對一位母親說她兒子是恐怖主義分子!你有什么權利這么說?”
“難道你哥哥不是依據反恐法案被逮捕的嗎?”年輕人平靜地說。
“我的哥哥不是恐怖主義分子。他從來沒有參加過他們的任何行動?!?/p>
“那他是為什么被抓的?難道不是由于恐怖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