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漸漸平和下來，但卻表現(xiàn)出更加得熱切?！耙恢币詠?，我們在他們之中創(chuàng)建一個市場，我們在慢慢積累、積累，那么當(dāng)一切聚集在一起的時候，誰擁有的燕麥早餐盒兌換券的持有量將會比美國政府的還要多？是我們，彼德，我們！畢澈公司！”

馬可蘭納德閉上眼睛兀自沉思了一會兒，然后突然睜開眼咧嘴而笑。“很有意思的游戲，是不是？”

“是的，先生?！北说禄貞?yīng)著。

3

管風(fēng)琴手渾然沉浸，在用力按下琴鍵和腳踏板后，手指和雙腳在恰到好處的時刻突然離開琴體，音樂聲戛然而止。音樂序曲中的最后一聲響亮的弦音蔓延到每個角落，回音不斷，變換著形狀和色彩，直到聲音漸漸消逝，最終引退為安靜，如此的安靜就好像那股強烈的急流永久地驅(qū)散了教堂各個角落的聲響。至少，對于彼德來說，佇立在教堂的十字形甬道那里，一聲低沉的音調(diào)回旋在空氣中，只有一個自己感知的聲響，一個好似不透風(fēng)的木管發(fā)出的低沉的聲響，一個好像發(fā)自馬拉巴洞穴的神秘而單調(diào)的回聲。

幾秒鐘之內(nèi)，管風(fēng)琴將會再度響起，伴娘和招待員、花童，新娘和她的父親，將會徐徐向前走來，一步步趨近彼德。隨后，他們將會分側(cè)而立，新娘的父親將會把她的手交給彼德。彼德即將經(jīng)歷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順著走廊，放眼望去，到處是新娘夏洛特和她的家人以及他們的朋友。彼德努力擺出笑臉，就像他認為他應(yīng)該做的那樣。

彼德和夏洛特的婚禮在長島的北海岸舉行。天氣悶熱，教堂里更熱。身上穿著租來的燕尾服、西褲、馬甲、領(lǐng)帶，彼德感覺渾身不舒服。這種不舒服既來自肉體也來自精神。他想著，這樣的裝扮簡直太可笑了。租來的鞋子！他正在參加自己一生中意義最重大的活動，腳下穿著的卻是租來的鞋子？除此之外，襯衫的袖口好像太短了。從衣著上看，彼德相信自己的行頭肯定還不如站在他右邊的司儀牧師。牧師米克斯威身著寬大白色法衣和披在身上的繡金圣帶使他看起來棒極了。他的外表英俊、健美，是一位60來歲的長者，有著一頭亮澤的銀發(fā)和一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手。彼德通過婚前咨詢與牧師的接觸大致可以斷定，米克斯威牧師花在他的大三角帆巾上的時間肯定遠遠多于準(zhǔn)備現(xiàn)場宣講的誦讀。他站在那里容光煥發(fā)，渾身散發(fā)著活力。

彼德的另一邊站著約翰森。他穿著自己的大禮服和顯得過于花哨的馬甲。如果是彼德穿上那件馬甲，他可能會看起來很魯鈍，但是，那件馬甲在約翰森身上卻是熠熠生輝。約翰森成功地使自己看起來比彼德更體面又更自然。如此打扮，再加上他經(jīng)過梳理而故意透露一絲桀驁的卷曲的棕色長發(fā)，使他看起來簡直就是19世紀(jì)羅曼詩中的英雄。

彼德凝視著過道，他可以感受到在他左邊的一個模糊的影子，但是他決意不往那邊看。早些時候，他就已經(jīng)記下了赫莉的位置，在新郎這邊的第三排。在他裝作漫不經(jīng)心巡視來自周圍的祝福的時候，就一直在偷偷看她。但是他不會再看了！尤其是在這個時刻。只是，本能地，他還是屈服于自己的自控力。他抬眼試圖再看她最后一眼。他看到，她正面帶笑容地看著他。仿佛如一千個燦爛的太陽。她的笑容里透露著愛意和一絲難以捕捉的遺憾。彼德不能自控地想象著，此刻，在教堂里所有的人當(dāng)中，與自己有過真真切切親密溝通的其實只有赫莉。今天，她將頭發(fā)梳起并且化了比平時略顯濃艷的妝容——一層厚厚的深暗色口紅，很適合這種正式場合——再加上特意為極富戲劇色彩的婚禮而特別添加的妝色，在這么一個漂亮的場景下，她看起來出奇地美麗。平和、優(yōu)雅、風(fēng)趣、善良。如果三圣一的某個成員在的話，彼德打賭，他們看向她的時候肯定也會有此同感。他愛她，他愛她。但是，她永遠也不會屬于他了，永遠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