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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關:沖冠一怒不全是為紅顏(3)

給歷史把脈之疑難雜案 作者:張程


 

第二,它把吳三桂降而復叛的原因歸結(jié)為愛妾陳沅(即陳圓圓)被農(nóng)民軍大將劉宗敏掠去了。舉著白旗的吳三桂大軍走到灤州的時候,見到了33 一位從北京逃脫的家人,知道愛妾陳圓圓被他人搶走。奪妻之恨讓吳三桂勃然大怒,率軍掉頭反攻山海關(山海關的留守明軍投降了李自成),奪取關隘后,全軍為崇禎皇帝戴孝,以明朝殘余自居,走上了與李自成兵戎相見的路程。

吳三桂的這個反復,完全歸咎于農(nóng)民軍搶走陳圓圓是不夠的。久經(jīng)沙場、宦海沉浮的吳三桂斷然不會因為一個女人,拿名節(jié)、軍隊乃至國家命運來賭氣。一開始,吳三桂就不是死心塌地地投降李自成,只是為了自保。但是起義軍做法太過激反了吳三桂,先是扣押了吳襄,再是搶走了吳三桂的小老婆陳沅。吳氏家族的利益已經(jīng)受到了極大損害,吳三桂還沒投降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悲慘遭遇。他很自然想到明朝殘余還控制著淮河以南地區(qū),包括數(shù)十萬軍隊和舊都南京。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如果自己能在山海關配合南方剿滅李自成,那就是再造明朝的大功臣了。主客觀兩方面原因,促使吳三桂回師山海關。

有人說,吳三桂想做“石敬瑭第二”,他要用山海關向滿清換取榮華富貴。這是不對的。吳三桂的確主動和多爾袞聯(lián)系了,他的如意算盤是借助清朝鐵騎來抵抗農(nóng)民軍的進攻——李自成的軍力實在太強了,吳三桂必須借助外力。清朝官方說吳三桂是“遣人東乞王師”。可見,清朝也承認吳三桂最先是來接洽“求援”的,不是投降。在信中,吳三桂坦言要復興明朝,請清朝出兵相助。他說:“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門,滅流寇于宮廷,示大義于中國。則我朝之報北朝豈惟財帛,將裂地以酧,不敢食言?!眳侨鹂淇谑鲁芍髨蟠鹎宄某素敻?,更不惜割讓土地。

李自成獲悉吳三桂叛變,意識到情況嚴重,一面以吳襄的名義寫信規(guī)勸吳三桂,麻痹敵方;一面作好武力解決的準備,出兵平叛。他很快親率近五十萬大軍,撲向山海關。李自成此舉推動了吳三桂由向滿清“借兵”轉(zhuǎn)為“投降”。向山海關進發(fā)的農(nóng)民軍裹脅著明朝太子朱慈烺、永王、定王、晉王、秦王和吳襄。在封建倫理上,依然以明臣自居的吳三桂很難抗拒這樣的陣勢。在大順軍的猛烈進攻下,吳部大敗,幾乎被壓縮在長城一條線上,局勢危如累卵。

不管吳三桂有沒有料到李自成這么“重視”自己,他被壓制得動彈不得,接近身敗族滅的厄運。危急時刻,出使清朝的使節(jié)帶來了“救命稻草”:清朝同意出兵,但不是“借師”而是要求吳三桂先接受清朝“平西王”的封號才出兵。也就是說,清朝不把吳三桂當作對等的合作伙伴,而是要他接受收編作清朝的奴才。

將時間倒回,多爾袞意外收到昔日對手的求援書信,當即明白了吳三桂的處境。他非常清楚,現(xiàn)在吳三桂是站在低處求自己?!傲淹脸曛x?”這是一個非常吸引人的條件。但多爾袞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還要吞并吳三桂手中的山海關明軍,占領盡可能多的土地。多爾袞一邊在腦海中盤算:除了要山海關,還要求什么地方呢?京城,直隸,山東?他馬上下令清軍改變進軍路線,直趨山海關,并給吳三桂回了一封信:“伯雖向守遼東,與我為敵,今亦勿因前故尚復懷疑。..今伯若率眾來歸,必封以故土,晉為藩王,一則國仇得報,一則身家可保,世世子孫長享富貴,如山河之永也?!?/p>

途中,多爾袞再次接到吳三桂的告急文書。吳三桂什么都沒說,只是請求多爾袞“速整虎旅,直入山?!?。在吳三桂和大順軍之間,多爾袞喜歡吳三桂。為了避免大順軍占領山海關而遏止清朝內(nèi)侵,多爾袞下令全軍以二百里速度急行軍。當晚清軍到達距山海關外十里的地方,已經(jīng)能夠看到山海關上的烽火,甚至能隱約聽到大順軍和吳三桂部的廝殺聲。

多爾袞慢悠悠地下令全軍扎營休息,并派人告訴吳三桂:本王到了。

吳三桂心理必然經(jīng)歷了一番掙扎,但是歷史留給他選擇的余地很小,時間非常有限。手中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砝碼的、在死亡線上苦撐的吳三桂慌忙帶領親信多人到多爾袞面前稱臣迎降。生的渴望壓倒了其他考慮,一個明朝名將從此定格為了清朝的平西王。

關內(nèi)大順軍與吳三桂軍酣戰(zhàn)正急,逐漸取得了優(yōu)勢。突然,清軍鐵騎馳入,萬馬奔躍,矢石如雨,大順軍慌忙迎戰(zhàn)。兩派三方戰(zhàn)成一團,大順軍漸漸不敵。觀戰(zhàn)李自成沒有預料到吳三桂這么快就與清軍合兵,知道形勢不可挽救,驅(qū)馬后撤。大順軍隨之潰回北京。清軍也受到沉重打擊,追擊后縮回山海關休整。

奇怪的是北京的大順政權因山海關戰(zhàn)敗而頃刻間由盛轉(zhuǎn)衰。先是北京人心惶恐,再是李自成匆忙稱帝,全軍退回陜西。后來人有的說是起義軍經(jīng)不起都市豪華生活的誘惑,日趨驕奢淫逸,導致軍心渙散,實力衰微;35 也有人說華北長期戰(zhàn)亂,而大順軍游蕩成性,缺乏根據(jù)地和物質(zhì)儲備,支撐不起一個新的王朝;更有人考證出當時的北京城正在流行鼠疫,消耗了大順軍的實力,逼走了李自成。反正,客觀結(jié)果又幫了清朝一個大忙。與大順軍一樣,多爾袞也幾乎兵不血刃就占領了北京。李自成沒有使用上的明朝降官,幫忙多爾袞迅速建立起了統(tǒng)治。

吳三桂作為清軍前驅(qū),南下攻城略地,成為清朝戰(zhàn)車的重要部分。在整個過程中,陳圓圓只是影響吳三桂情緒的一朵小浪花而已,說吳三桂“沖冠一怒為紅顏”實在太夸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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