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周后她又明顯好多了。后來在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超市里,當?shù)陠T為排在她前面的人結(jié)賬時,她突然失去控制。一種完全不符合她性格的暴怒沖?來,她大喊:“老天爺!這到底是‘便利’商店還是熱狗攤?”丟下手上的汽水就走了?!熬褪沁@樣起起落落,我已經(jīng)懶得再說、再想了?!碑斈杏颜f他愛她時,她便大哭起來。第二天她覺得好多了,吃得比以前多一倍,還買了一雙襪子。她走進公園,突然有股沖動想要玩秋千?!半m然前一個禮拜都處于愈來愈深的焦慮感中,現(xiàn)在我卻想要玩秋千!你有了相反的感受:心中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好像你正開車飛越山丘。只是做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覺得好快樂,我開始覺得自己恢復了,有一種飄逸的感覺,好像輕松、幸福又回來了。我不指望開心太久,但這種沒有任何?憂、沒有莫名其妙的負擔或悲傷的感受,非常強烈、真實和美好,我一度沒有想哭的沖動。我知道其他的感覺會再回來,但我想,今晚上帝和秋千賜給我一個暫時的解脫,提醒我要有希望和耐心,這是個好兆頭?!?十二月里,鋰鹽對她造成負面的反應,讓她的皮膚干燥得無法忍受。她降低鋰鹽的劑量,并開始服用紐若汀。這種藥似乎有了作用?!盎氐街行狞c,原有的中心點,感覺好真實。”她寫道。
第二年十月,我們終于見面了。當時她與母親在弗吉尼亞州的瓦德福特港,那個位于華盛頓之外的美麗小鎮(zhèn)是她長大的地方。當時我非常喜歡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我乘火車抵達時,她和她的朋友華特在火車站接我。她是個苗條的金發(fā)美女。但是與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勾起了太多回憶,使她很不舒服,焦慮到說不出話來。她用細微沙啞的聲音為自己的狀況道歉。看得出來她是花了很大的力氣。她說她整個星期都很消沉。我問我的到來是否增加了她的緊張,她保證說沒有。我們共進午餐,她點了蠔。但她吃得很費力,手抖得很厲害,想要撬開殼的時候,不小心把醬汁濺了一身。她無法一邊說話一邊對付蠔,所以華特跟我聊天。他說羅拉這一周來每況愈下,她低聲地同意。這時候她決定放棄吃蠔,全神貫注地喝白酒。我非常驚訝,雖然她事前說過自己的不良境況了,但我還是無法接受她那種一切努力皆是徒勞的神情。
我們同坐一輛車,華特下車后由我接著開車,羅拉顫抖得無法開車?;氐郊依?,她母親看來也憂心忡忡。羅拉和我斷斷續(xù)續(xù)地交談,她好像是站在很遠的地方講話。我們看照片的時候,她突然呆住了。我從來沒見過或想象過這種畫面。她告訴我照片中誰是誰,然后開始重復說過的話:“那是嬌拉汀。”然后又說一次:“那是嬌拉汀?!泵看味及岩艄?jié)拖長。她面部肌肉變得僵硬,好像張嘴說話有困難。我叫來她母親和她的兄弟麥可。麥可把手放在羅拉的肩膀上說:“沒事的,羅拉。沒事?!蔽覀冏詈蟀阉錾蠘牵廊恢貜驼f著:“那是嬌拉汀?!彼赣H幫她換下沾到醬汁的衣服,扶她上床,然后坐在旁邊撫摸她的手。這場會面和我預期的完全不同。
后來我知道,她服用的部分藥劑的副作用使她發(fā)作,藥物確實是她那天下午怪異、僵硬、說不出話、極度焦慮的原因。當天晚上,她經(jīng)歷了最嚴重的一次發(fā)作——“我的靈魂、我愛的那個我,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我只是個行尸走肉”。她很快就采用新的療法。圣誕節(jié)之后,她開始恢復了,情形開始好轉(zhuǎn),2000年3月,她又再度發(fā)作?!拔液煤ε?,”她寫信告訴我,“又覺?好丟臉。如果你能告訴別人的好消息只是你不再抽搐了,這實在很可憐。” 六個月后,她又遭到那些癥狀的襲擊?!拔覠o法重拾人生,”她對我說,“我真害怕焦慮發(fā)作——今天我離家去上班,在自己的車上吐了。我回家換衣服,好進辦公室,所以遲到了,我跟公司的人說我發(fā)病了,但他們還是給我記了過。醫(yī)生要我服用煩寧,但那會讓我昏倒。我現(xiàn)在的生活就是如此不堪,未來的生活也是一樣,情緒大起大落,經(jīng)受可怕的失憶。我還能繼續(xù)忍受這種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