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沖進店鋪的時候，我正在一攤衣服里掏貨。她剪了頭發(fā)，一停下來，頭發(fā)就把臉的輪廓修出來了?！澳阏婵?！”她說，我回道：“你也一樣?！?/p>

不過，我覺得出現(xiàn)在舊貨店的凱瑟琳妝容太過濃艷了，眼眶上抹了眼影，頭發(fā)染成了黑色，比我的發(fā)色更深?！澳阕兓恍“?，”我說。

她似乎很樂意聽到我這樣的評價。“我的新形象，”她說著，把頭發(fā)撩起來讓我看她的耳朵。耳垂和耳翼上扎著銀色的耳環(huán)和耳釘――我數(shù)了數(shù)，每側(cè)各七個。

我們快兩個月沒見面了，這份友誼淡得讓我覺得已經(jīng)到了盡頭，但此時此刻，她的眼睛里閃爍著友情的光芒。

“我有一大堆事要跟你說呢，”她說。

我們很投入地挑選合適的衣服，把衣服從衣架上取下一件件試穿。我們倆時而點頭，時而皺眉，她的嘴也一直沒閑著。衣服上粘著的樟腦丸的味道、殘余的香水味以及汗味，雖然氣味很濃，倒不算難聞。

麥克 奇家并不是一帆風順，一切盡如人意的。布麗奇特得了哮喘，她的喘息聲攪得凱瑟琳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麥克 奇先生在當?shù)匾患页写蚬?，待遇很差；最近因為有人辭職，超市還要他周末加班補充人手。麥克 奇夫人則為邁克爾操足了心。

“他怎么了？”我問。

“哦對，你最近都沒見到他。”凱瑟琳提起一件粉紅綢緞裙晃了一下，隨即又把它塞回架子里。“他要留長發(fā)，另外，他最近在學校遇上麻煩了。他試圖開創(chuàng)一派主流態(tài)度?！?/p>

我太不明白她的意思?！澳闶钦f他橫行霸道？”

“邁克爾橫行霸道？”她笑著說：“怎么會呢，他就是比較特立獨行，比較激進。他讀了很多政治方面的文章，再說他做事向來瘋狂?！?/p>

聽起來挺有趣的，我心想。“他會在舞會上穿什么？”

“誰知道他會穿什么?！彼С鲆粭l束身的亮片綴飾的黑色禮裙，“試試這件?！?/p>

試了試，我就沒脫下來，直接穿上了。凱瑟琳找到一條前后開V字領的紅緞裙。她說我們應該戴假面具，我可沒這興趣。

萬圣節(jié)那天晚上，邁克爾在我家門口出現(xiàn)了。他穿著黑色牛仔褲，黑色體恤上印著無政府的字樣，他沒戴假面具。我們釋懷地望著對方。

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長過肩膀，比我印象中的樣子瘦了，深色的眼睛變大了，臉顯小了。我們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彼此默默相對，互相打量。

我感到身后有動靜，轉(zhuǎn)身看到父親靠墻站著注視我們，他的面容扭曲，這是一張我很陌生的臉。他的眼角和嘴角下垂，肩膀后傾，顯得僵直，下巴向前伸出。我說了些毫無意義的話（類似“你好？”之類的），他猛地顫了一下――這陣怪異的發(fā)作讓他的臉和胸口一陣抽搐。我當時肯定眨了一下眼睛，因為轉(zhuǎn)眼間他就不見了。

我回過頭時，邁克爾仍然專注地看著我?！澳憧雌饋?，”他說，“很不一樣?！?/p>

邁克爾開車帶我們?nèi)W校。

后座上是凱瑟琳和她的男友賴安――小個子金發(fā)男孩，去年夏天我們見過面，他倆一路搶著說話，滔滔不絕。賴安帶著惡魔的面具。

“吃飯的時候，布麗奇特不停地嚷嚷著要參加晚上的聚會，”凱瑟琳在后座上說?！八X得她完全有資格參加。今天下午學校舉行了萬圣節(jié)游行，她拿了個最恐怖驚人獎?！?/p>

凱瑟琳說，有些家長提議取消學校的萬圣節(jié)活動，說什么這是撒旦的節(jié)日。說到這兒，她和賴安一陣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