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死，”我說。

“沒死。她就是不見了。床是空的。你哇得一聲哭了，這是你出生后第一次哭泣。”

我和父親一直聊到臨晨四點。

“你找過她嗎？”這是我的第一個問題，他說找過，他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先是丹尼斯出去找，父親留在家里照看我；他們早就為我準(zhǔn)備了一罐罐嬰兒食品，以防我母親的母乳不足。丹尼斯回來后接替父親給我喂食，父親接著出去找。

“她沒有帶錢包，”他說，憶起舊事，他的話音里充滿了憂傷。“房門半開半掩，車停在車庫里，我們沒有找到任何她出走的跡象。誰知道她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思想變化?！?/p>

“你報警了嗎？”

“沒有。”父親離開座位，在起居室踱來踱去?！熬斓哪芰μ邢蘖?。我覺得報警起不了任何作用，我根本不屑他們的調(diào)查。”

“但他們也許能找到她?。　蔽乙舱玖似饋??！皩Υ四阋膊恍紗?？”

“這個我當(dāng)然在乎，畢竟我是有情感的。但我確信，我和丹尼斯找到她的機會更大。另外――”他猶豫了片刻，“我已經(jīng)習(xí)慣被遺棄了?！?/p>

我想到了他的母親，她在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死了；想起他說過的有關(guān)喪親孩子的境遇――死亡是如何占據(jù)他們的心，并在他們的心靈深處留下永恒的烙印。

他說，有時候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之間隔著一層紗，致使他無法直接體驗世界?！拔也痪哂心愕闹庇^感受，”他說，“在這方面，你像你母親。對她來說，所有事物都是很直觀的?！?/p>

“她的失蹤讓我們極為震驚。當(dāng)我的情緒逐漸平息后，我回顧了她在失蹤前最后幾個星期中的狀況。她頻繁地生病，很明顯，她情緒憂郁，悶悶不樂；她有時說話不合邏輯，她威脅說要離開我，等你一出生就離開你；她說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困在籠子里的動物?！?/p>

“她不要我?！蔽抑匦伦隆?/p>

“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說?！拔矣X得她的荷爾蒙分泌發(fā)生了紊亂。說實話，這是我唯一能給出的解釋。不過，我不知道她最后為何要選擇離去。”他低下頭看著地板。“艾蕾，人們的離散組成了生活的全部，這是我得出的人生規(guī)律。生命的過程就是人的不斷離去?！?/p>

我們沉默了片刻。古董鐘敲了四下。

“她有個妹妹，名叫索菲，她住在薩瓦納。我和她通了電話，她答應(yīng)我如果見到薩拉，馬上通知我。一個月以后，她打來了電話，她說，薩拉不讓她告訴我她在哪里。艾蕾，薩拉說她不想回來了?！?/p>

我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一片，這種空曠的感覺很沉重，并且?guī)е?，很傷人?/p>

“要是沒有我，她就不會離開了，”我說。

“你錯了，艾蕾。如果不生你，她會更痛苦。我先前說過，她很想要個孩子，還記得嗎？”

“你不想要我，對嗎？”看著他的神情，我知道自己說對了。

“我覺得生孩子不是個好主意，”他說著，雙手掌心朝上向我伸來，仿佛是祈求寬恕。“出于我說過的種種原因，通常吸血鬼不繁衍后代?！?/p>

內(nèi)心的空曠化為麻木。是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它們擠得我的腦袋水泄不通，但我沒有一絲滿足感，它們帶給我的僅僅是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