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動物和人類處于嬰兒階段的時候，他們很容易受外界事物的影響――他們本能地注意到父母的特征，然后加以模仿。例如，剛出生的小馬會銘記并學(xué)會大馬的行為。父親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后所見的唯一的親人，因此我學(xué)會了模仿他。

但是在母親子宮里的時候，母親的話肯定讓我受了不少影響。不然，我后來的很多行為除了遺傳基因就無法解釋了。這個復(fù)雜的問題姑且置于一邊，回頭再談，好嗎？

每年一月，父親都要花一個星期在外參加專業(yè)研討會。通常，父親不在的時候由丹尼斯代課。

父親出發(fā)前一晚，丹尼斯和我們共進晚餐。魯特準(zhǔn)備了砂鍋茄子（不可思議的是，它比可憐的麥克 奇夫人做的任何一道菜都來得可口），但吃了一叉，我就沒有胃口吃第二口了。

艾蕾心情憂郁，我心想。餐桌那頭的父親和丹尼斯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情，他們焦慮的神情讓我涌起一陣負罪感。他們裝作在談?wù)撐锢韱栴}――重點圍繞電氣力學(xué)問題，這是我下節(jié)課要學(xué)習(xí)的內(nèi)容――但事實上，他們是在談?wù)撐摇?/p>

“你先回顧一下原子結(jié)構(gòu)，”父親對丹尼斯說，眼睛卻盯著我。

“沒問題，”丹尼斯說。自從凱瑟琳死后，他經(jīng)常守護在我身邊，每次他走過來都會用手搭著我的肩，仿佛要賦予我力量似的。

魯特從地下室上來，手里端著一個棕色的大瓶子。她把瓶子放在父親面前，他又把瓶子挪到我盤子旁邊。只見魯特的眼珠盯著我，我也狠狠地盯著她，就在對視的那一瞬見，我從她黑色的眼珠里看到一絲同情，但稍縱即逝。隨后，她匆匆趕回地下室去。

“那好吧，”父親把座位往后挪了一些?！鞍伲蚁轮芪寤貋?，到時候我們會討論量子論和相對論，希望你能做好準(zhǔn)備?！?/p>

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我英俊的父親，穿著完美的西服，黑發(fā)在餐桌上方吊燈的燈光下光澤四溢。我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低頭盯著桌布。你不想要我，我心想，真希望他能聽到。

新的補充飲料比我先前喝的味道更濃，喝了一勺身上就涌起一股不同尋常的能量。但過了一小時，我又覺得精神不振了。

樓上沒有天平秤，我記得地下室有一個，但我不想踏進魯特的領(lǐng)地。我覺得自己變瘦了，因為衣服不那么合身了。牛仔褲變得很寬松，T恤穿在身上好像大了一碼。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我的生理期也停了。幾個月后，我意識到自己得了厭食癥。

丹尼斯和我埋頭研究量子論。我默默聽他講解，沒有提問。突然他停了下來?！鞍?，你怎么了？”他問。

我注意到他紅色的頭發(fā)里已經(jīng)夾雜了幾根銀絲?！澳闼伎歼^死亡嗎？”我問。

他摸了摸下巴?！懊刻於荚谙脒@個問題，”他說。

“你是父親最好的朋友。”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不知道它們接著要說什么。“但你不是――”

“我和他不一樣?！彼麕臀野言捳f完?！拔抑溃@太糟糕了，是吧？”

“你的意思是，你希望和他一樣？”

他靠到椅子里?！笆堑?，我當(dāng)然想。誰不想獲得永生?。康幌Ｍ覍δ阏f這些話。你的狀況還――”

他欲言又止。這回我?guī)退言捳f完：“還有待進一步確定。”

“你說什么就什么吧。”他咧開嘴笑了。

“也就是說，我的狀況還有待我自己做出選擇，”我繼續(xù)說，“這是他告訴我的，可是我還不知道該如何選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