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絕響――崔顥《黃鶴樓》(2)

笑看云起共潮生 作者:李建峰


真正的詩人,懂得如何平衡兩者的地位,釋放激情,更好的創(chuàng)作詩篇。所以,才有杜甫的自創(chuàng)別調,林黛玉教人作詩不按平仄之說。崔顥在題詩之前,漢水長江的浩瀚、煙雨蛇山的蒼茫,已經激起了他心中的愁緒,當這股丹田之氣充溢而出的時候,和詩人眼前的煙波浩瀚融為一體,再被詩人深深吸入胸中,那股秉天地而生的悲愴之意已經到了不可不發(fā)的境地,這時候,什么規(guī)則,什么對仗都被遠遠拋開。這時的崔顥已經具備了高唱入云的能力,于天地之間,他自我的一唱三嘆,悠悠然地呼吸吐納起來。

詩歌前三句,每句都有“黃鶴”一詞,這本該是劍走偏鋒,兵行險著的賭博,卻被崔顥拿捏得輕如鴻毛。這三句反復的唱和,講的是關于黃鶴樓得名的傳說,這個傳說有三個版本,其中最有仙風道骨的是《圖經》所述。據其記載:“昔費?登仙,嘗駕黃鶴還憩于此,遂以名樓?!辟M?是三國時期的人,傳說死后成了仙。這種得道成仙,類似鳳凰涅?的美好寄托,在唐朝頗為流行。

崔顥化用傳說,連用三句層層疊加語勢,這種唱和已經把胸中的氣韻提到不能再忍的程度。果不其然,一句“白云千載空悠悠”讓詩人的目光已經穿透鎖住長江的濃霧,自由來往天上人間了。而且,僅此半聯,就已經完成律詩的承接,無意中讓后兩聯的展開,也更為水到渠成。

楊載在《詩法家數》中論律詩頸聯時講到:“與前聯之意相避,要變化,如疾雷破山,觀者驚愕?!薄饵S鶴樓》在這里,是非常符合要求的。前半首詩還在天上晃蕩,到第四句突如奔騰瀑布,轉折可謂又急又快又徹底――頸聯前半句寫實,后半句似乎也是謄寫景物,但崔顥在此不動聲色的化用了個典故,就又讓這詩不經意的連接了古今,陡然增添了凄涼的滄桑感:三國時,曾作出《鸚鵡賦》的禰衡,才高八斗,只因性情狂放,先后惹惱曹操、劉表、黃祖,最終被黃祖斬于鸚鵡洲。

據《唐才子傳》記載,崔顥雖少年得志,可惜品行不端。行履放蕩,嗜酒好賭,好色無度,因此長期不得志。當他登上黃鶴樓,想起禰衡的遭遇,千般感慨不禁涌上心頭,融入詩句后,便形成了連接古今的飽滿張力。

而在遭受挫折,郁郁不得志的時候,故鄉(xiāng),永遠是最溫暖的安慰。不管游子身在何方,只要一回頭,就能和故鄉(xiāng)的慰藉撞個滿懷。崔顥開始的那股浩然之氣,仿佛瀑布一樣的激蕩過后,終于匯集到眼前這條亙古以來,永遠波濤滾滾的河流中。這股氣韻,變得更深沉,更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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