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時時虐打你母親?!?/p>
“可是,”品碩鼓起勇氣說,“離開他或不離開,由媽媽決定?!?/p>
“那自然,我不會勉強(qiáng)她,但是,她為什么多年來不反抗?”
品碩凄然地答:“一定是因為我的原故。母親曾經(jīng)說,分了手,我是孤女;她再婚,我是油
瓶,不不,溫叔,你別笑,母親說的確還有許多人會這樣想。他們沒離婚,終身惟一成就也
就是從未離婚,故引以為榮,分別為圣,一提到離婚便嗤之以鼻,母親說一次足夠。”
輪到溫力仁不出聲。
過一刻他說:“她是個好女子?!?/p>
品碩像一個大人般說:“好女子不一定有好運(yùn)氣?!?/p>
她走到攤子前買了一個櫻桃果汁刨冰吃。
國際照相館忙得要擴(kuò)張店鋪門面。
品碩一個人回家。
屋里有人。
父親來了,事前他永不通知她們,永遠(yuǎn)突擊檢查,這是他的特權(quán)。
他正在翻閱女兒的功課,一邊對著瓶嘴喝啤酒。
“你媽媽呢,為什么不在家中?”
“她在照相館工作?!?/p>
“我曾經(jīng)與她說過,不必出外拋頭露面?!?/p>
“這是她的興趣?!逼反T忽然代母懇求,“請允許她有點(diǎn)精神寄托?!?/p>
父親看著女兒,這樣高大了,長得與母親一模一樣,可是比媽媽勇敢。
他不出聲。
“不要干涉她一點(diǎn)點(diǎn)自由。”
“我已經(jīng)改了許多。”
品碩答:“我看得出來?!?/p>
“通行證在這里,你倆隨時可以與我團(tuán)聚。”
品碩意外地想:呵,又要搬家了。
“她既然喜歡做,我會頂一家婚紗店來給她打理?!?/p>
品碩看著父親,人真的會變好嗎?
他放下酒,取過外套:“品碩,送我出門。”
品碩陪他走到門口。
“你一向與我生分。”
他還想說些什么,終于低下頭。
品碩發(fā)覺他下巴皮膚打摺松弛,原來這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叫兩個人同時受罪。
品碩忽然鼓起勇氣問:“你會不會同母親離婚?”
“離婚?”他一愣,“我們從來未曾正式合法注冊結(jié)婚,又如何離婚?”
品碩呆住。
他踏上正在等他的車子。
這樣說,母親可以隨時接受溫叔的追求。
傍晚,月心愉快地回到家里,淋了浴后,一邊吃西瓜,一邊同品碩說:“一個客人,堅持要在裙子
后邊加一只大蝴蝶結(jié),我說呵你當(dāng)自己是一件禮物?結(jié)果大家都笑了?!?/p>
然后她看到一疊鈔票及出境證。
“啊,他來過?”
“是?!?/p>
月心發(fā)覺女兒臉色有異:“他說過些什么?”
“他說他變了很多,他愿意與我們團(tuán)聚?!?/p>
“叫我們幾時動身?”
“他沒提日期?!?/p>
“你呢,品碩,你怎么想?”
“我不想動?!?/p>
“你的前途――”
品碩答:“我的前途很好?!?/p>
“品碩,你始終是他的女兒。”
品碩忽然聽出不妥:“媽媽,你可是說你與他已全無關(guān)系?”
“我與他曾是夫妻,并無血緣。”
“你終于決定與他分手?”
“我以為你會代我高興?!?/p>
“是,我很開心。”可是,品碩語氣中不見喜悅。
方月心把通行證與錢款交到女兒手中。
“媽媽,我愿跟你生活。”
“跟著父親,你是小姐;跟母親,你是油瓶,你可要想清楚,他一向待你不薄?!?/p>
品碩不語。
“你可以兩邊住,不必這么快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