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女干事出來了,對大勇和其余凌然掃一眼。什么阿福?我們名冊上沒有她。
那你們名冊上有誰?大勇嘻嘻笑著,眼睛仍有些斗雞似的盯著她細膩的脖子。
她感到自己在某種程度上給冒犯了。名冊上有誰不關(guān)你事。
哦。大勇說。
請你形容一下她的特征。她對大勇說。
大勇略向前伸著頭,兩肩微微向耳朵夾去,整個身形蠢而怯懦。這樣子使多爾西認不出他是兩年前那個珠寶一身,滿臉霸氣的騎馬人。大勇操一口純正的洋涇浜英文,還不斷把眼珠四面八方翻來轉(zhuǎn)去,在腦子各處搜找某個詞匯。這是大勇的一貫伎倆。讓對手輕視他,過低估計他的能力。最要緊的一點:一旦這事牽出官司,他可以借語言障礙回旋。
多爾西對他的警覺松下來,說:好吧。她看看他們的人數(shù),又說:你們只準進兩個人。
大勇說:謝謝小姐。他轉(zhuǎn)過臉,小姐說了,留兩個人在門外,其余都可以進去。
多爾西來不及糾正他,五個人已擠開門,進到院內(nèi)。
多爾西嫌惡地看著大勇熱切謙恭的笑臉,說:我討厭你的門牙。
大勇說:我也討厭。
一樓的教室里,二十多個女孩一齊停下手里的活路,看著大勇和同伙們。她們圍一張長形桌坐成一圈,每人面前堆著鉛印的《圣經(jīng)》書頁。她們每天將它們裝訂四小時,再將它們讀和寫四小時,然后唱它們兩小時。
每次來此地尋女孩都不成功。這房子修了完整的暗道,大門口來人,一通報女孩姓名,里面就開始藏人。只有一次,兩個人裝成修水道的進來,搖身一變掏出拴人的鏈條。女干事們什么也來不及做,眼看他們把個十一歲的女孩帶走了。
多爾西靜靜隨大勇在二十幾個女孩臉上停一陣,又走;走過去,又回來。
找著了嗎?她問。
大勇不吱聲。他要找的人當然不在這二十幾張臉里頭。
那我就要送客了。多爾西說。
謝謝。大勇被送出那教室。
大門在右邊。多爾西說。
大勇對同伙們說:大門在左邊。
一行人掉頭便上了左邊的樓梯。
多爾西愣住,大勇也陪著她愣。
同伙們在頂層閣樓大吼大叫地將扶桑拴起。鐵鏈子早套好扣子,拴住了抖一抖就成了鎖。鐵鏈滴溜滴溜的響聲在樓下都聽得清晰。
見大勇出現(xiàn)在門口,扶桑嘴半張開,記憶上來一半?yún)s凍結(jié)住。
大勇說:你真不客氣啊,把首飾柜都偷空啦。
扶桑眼睛慢慢落在自己腳尖上。她發(fā)髻給抓松了,頭發(fā)老大一蓬。
瑪麗這時叫來一個高個女孩做翻譯,說:一個字也別漏。
多爾西走到扶桑身邊,說:別怕,我們知道這是瞎話。她轉(zhuǎn)臉向大勇,天大的瞎話,她是我們從死亡里救出來的!
大勇一把將扶桑拉過來,幾乎是同時,他一拳打在她臉上。這一來扶桑便不在多爾西的關(guān)懷保護之中了。
又一拳,扶桑給打到了墻上。
兩個女干事哦地驚叫,蒙上臉,拒絕去看這場野蠻。
大勇對扶桑輕聲說:別生氣,我摘下戒指揍你的。他又一拳過去,說,你看,你牙都沒給打掉一顆,他轉(zhuǎn)臉向兩個女干事說,我也是幫你們揍一揍――恐怕她也偷了你們不少東西。他再揮拳。
別打了!多爾西叫道,看在上帝的分上!
瑪麗也叫:不準打!野獸!……
你問她自己準不準打?大勇指扶桑,你看,她不反對。他又對扶桑說,放心,我不會把你天日揍出去的。
別打了!別打了!
她是個天生的賊,大勇邊打邊對兩個女干事介紹道,你綁了她的手,她腳丫子都會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