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AZOTH①(8)

占星術殺人魔法 作者:(日)島田莊司


看到我的目光,她也以頗為親切的眼神注視著我,我用法語向她打招呼,扯了一些有關天氣的話題,日本人不會這么說,但我單純地認為這種西方式的開場白,有拉近與陌生人之間距離的作用。但顯然我錯了,那個蹩腳的問候,讓她有些郁悶地轉過頭去。眼看她就要走了,我有些驚惶失措,下意識地用日語朝她的背影大喊:“你是日本人嗎?”她回過頭來,臉上出現(xiàn)了信賴的表情。那一刻我就預感到自己會墜入愛河。

每到冬季,美第奇噴泉附近就會出現(xiàn)賣烤栗子的小販??纠踝拥南銡馑囊?,加上小販賣力地吆喝著“熱乎乎的烤栗子”,總會吸引很多人來購買。我和安榮常在一起吃烤栗子,同是天涯淪落客,每逢相見倍感親。

安榮雖然和我同齡,但我是一月出生的,她是十一月底出生的。所以我們倆有一歲左右的差距。她是個為了追求藝術理想,前來法國求學的千金小姐。

后來,當我二十二歲,她二十一歲的時候,我們一起結伴返回日本。不久,巴黎就卷入了歐洲戰(zhàn)爭(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

回到東京后,我打算和她結婚,不過東京和巴黎的情況不同。在異國,或許是兩顆孤獨的心相互吸引。而在日本國內,她的身邊不乏追求者。再加上她是個性格外向、活潑好動的女孩子,所以最后我們還是分手了。后來聽說她結婚了,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

二十六歲的時候,我和阿妙結了婚,那時良雄在府立高中(現(xiàn)在的都立大學)車站前的一家和服店上班。我會和阿妙結婚原本只是一個玩笑,但因為那年母親的去世給我?guī)砹顺镣吹拇驌?,我無法忍受寂寞,沒考慮那么多就草率地決定了這門婚事。何況我當時繼承了家業(yè),有一筆不小的資產,心想阿妙一定不會在意我是什么樣的人吧。

造化弄人,在我結婚的幾個月后,卻在銀座邂逅了久違的安榮,她還帶著一個孩子。我說:“你果然結婚了啊。”她回答:“不,我已經離婚了?,F(xiàn)在在銀座經營一家畫廊兼咖啡館。店的名字是你我都熟悉的一個地方,你猜是哪里。”我說:“不會是美第奇吧?!彼χ卮鸬溃骸班?,你猜對了?!?/p>

我把自己所有的作品都委托她出售,但賣得并不好。她多次建議我開個人畫展,但我對二科會或光風會之類的獎項沒有太大興趣,所以也一直不打算做一些推銷自己的舉動,默默無名是很自然的事。況且我很討厭自我宣傳。她曾來過我的畫室,我為她畫了一幅肖像,將來如果能夠在美第奇開辦個展,我打算把這幅畫也列入參展作品。

安榮生于明治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是射手座。她的兒子平太郎生于明治四十二年,是金牛座。她曾私下暗示過,平太郎或許是我的兒子,而我只把這當作她開的一個玩笑。不過仔細一想,時間上倒也符合。而且她特意給兒子取了帶著一個“平”字的名字,似乎想說明什么。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我只能感嘆宿命的力量了。

在藝術上我算是個老派的人。對于現(xiàn)在流行的畢加索或米羅等人的抽象藝術,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對我來說,只有凡 高和莫羅的作品才是我心目中的經典。

我很清楚自己是個保守派,我只欣賞在色彩和線條中透出力量的作品,沒有力量的作品就沒有靈魂,只不過是一堆沾滿顏料的木板和畫布罷了。倘若我能從那些抽象作品中感覺到力量,我同樣欣賞它們!所以,畢加索的一部分作品,或者是以身體為畫布的隅江富岳的作品,都還在我愛好的范圍內。

我很難認同那些抽象派畫家的創(chuàng)作理念,我想畫家揮筆創(chuàng)作應該和頑童把泥巴顏料扔在畫布上是完全兩個概念,當然產生的結果也完全不同,前者是有思想的,而后者僅僅是一種本能的發(fā)泄。與其讓我欣賞那些沒有靈魂的抽象作品,我寧可去看車禍后馬路上所遺留下來的痕跡。那飄散著橡膠氣味的輪胎印,或者四處蔓延滴灑的血痕,都和灰色的馬路形成多么強烈鮮明的對比啊!這些都具備了完美作品所應有的條件,也可以說是除了凡 高和莫羅之外,還能使我感動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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