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起眉頭說:“這個案子就是他辦的,不是嗎?”
尼基點了點頭。“是他辦的。他說你的記憶力很好。我可不愿意把這事的來龍去脈講個沒完沒了的。”
“多蘭怎么看?他認為你是無辜的嗎?”
“我想不會。但話又說回來,我已經服完刑了,那還關他什么事?”
我審視了她片刻。她很坦率,說得也在理。勞倫斯 法伊夫是一個很難相處的家伙。我也一直不怎么喜歡他。如果她是有罪的,我覺得她根本就沒有必要再舊事重提。除了還要渡過剩余的假釋期之外,她的苦難已經結束了,她與社會之間所謂的債務已經一筆勾銷。
“讓我考慮考慮,”我說,“我今天晚點兒會跟你聯(lián)系的,到時再答復你。”
“非常感謝。我有的是錢,花多少都無所謂?!?/p>
“法伊夫太太,重新調查以前的案子我是不會收取報酬的。已經過去那么長時間了,即使我們查出了誰是真兇,要想定案也相當困難。我想查閱一下過去的檔案,看看情況再說?!?/p>
她從她的大皮包中取出一個馬尼拉紙檔案袋?!拔宜鸭艘恍┘魣蟆H绻阈枰脑?,我把這些都留給你。這是我的電話號碼?!?/p>
我們握了握手。她的手纖小、冰涼,但很有力?!罢埥形夷峄??!?/p>
“我會跟你聯(lián)系的?!蔽艺f。
因為一個保險索賠的案子,我需要出門給一條人行道上的裂縫拍照片。在她走后,我也很快就離開了辦公室,駕著我的大眾轎車駛上了高速公路。我喜歡讓自己的車里塞滿東西。這輛車上就塞滿了各種文件、法律書籍以及一只公文包。包里裝著我的小型自動手槍、紙盒子,還有一名客戶給我的一盒機油。他被兩名詐騙高手騙走了兩千美元,說是幫他投資到他們所謂的石油公司中。那盒機油倒是真的,但并不是他們生產的;他們在西爾斯30W型機油上貼了新標簽。我花了一天半的時間才逮到這兩個家伙。除了這堆垃圾之外,我還在車上塞進了一只收拾妥當的過夜行李箱,天曉得是為了防備什么不時之需。我一般不愿為那些要求我倉促行動的人提供服務;但隨身帶著一套睡衣、牙刷和干凈的內衣,總能讓我覺得安心。我想我可能有些怪癖吧。我的大眾車是六八年的車型,淺米色,帶有各式各樣的凹痕。車的發(fā)動機早就需要檢修了,可我一直沒時間。
我一邊開車一邊想起了尼基。我已經把裝滿剪報的馬尼拉紙檔案袋扔到了汽車后座上。事實上我根本不必看這些材料。勞倫斯 法伊夫辦過很多離婚案,他聲名遠揚,號稱“法庭殺手”。他沉著冷靜、有條不紊、不擇手段,會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優(yōu)勢。加州和其他許多州一樣,在這里,離婚的理由只有兩條:一是夫妻矛盾不可調和;二是精神失常無法治愈。以前,離婚案律師和私家偵探的慣用伎倆是靠捏造通奸來提出指控,不過現在這條路行不通了。但是,財產分配和監(jiān)護權――也就是金錢和孩子的問題依然存在。而勞倫斯 法伊夫能夠為他的客戶――絕大多數是女人――奪得這一切。在法庭之外,他同樣臭名遠揚,成為另一個領域的“殺手”。據說在訴訟期間,判決與最后宣判之間那段難熬的日子里,他曾經撫慰過無數破碎的心。
我早就發(fā)現他人狡詐,幾乎沒有什么幽默感,可他做人嚴謹,為他做事還是不錯的。因為他總能給出明確的指示,還提前支付報酬。但是,很多人都非常憎恨他:他奪走了男人們的財產,又辜負了女人們的信任。他死的時候三十九歲。尼基當時厄運纏身:她受到了指控、遭到了審判并被認定有罪。除了那些明顯涉及殺人狂的案子之外,警方總傾向于認為謀殺罪行是由我們所知或所愛的人犯下的,而大多數時候他們居然是正確的。當你和一家五口人坐在一起共進晚餐的時候,想想這些互相遞送餐盤的人都有可能成為殺人兇犯,這真讓人不寒而栗。
如果我記得沒錯,在勞倫斯 法伊夫被殺當晚,他曾經和他的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查理 斯科索尼在一起喝酒。尼基則參加了青年女子聯(lián)盟地方分會 的一次聚會。她先回到家中,而勞倫斯直至午夜才回家。那段時間他一直在接受多種過敏癥的治療。在上床之前,他吞服了日常服用的膠囊,但不到兩個小時他就醒了。他惡心、嘔吐,并因劇烈的胃痙攣而蜷成一團。清晨來臨時,他死了。尸檢和實驗室的檢測報告表明,他的死因是由于吃下了被磨成粉末并放置在他所服膠囊中替代了原有藥末的夾竹桃。這種伎倆并不算很高明,但的確奏效。夾竹桃在加州是一種極為普通的灌木;事實上在法伊夫家的后院里就長著一棵。在藥瓶上除了他本人的指紋之外,還發(fā)現了尼基的指紋。在她的物品中發(fā)現了一本日記。其中的一些條目詳細記載了她已掌握丈夫與他人通奸的事實,還記下了她深受傷害、惱怒異常,并正在考慮離婚。地方檢察官非常明確地認定,要想和勞倫斯 法伊夫離婚而不承擔不利后果是不可能的。他以前結過婚,又離過婚。盡管他的離婚案是由另一位律師處理的,但他的影響力是顯而易見的。他獲得了孩子的監(jiān)護權,并設法在財產分配中占盡了好處。加利福尼亞州在財產分配上是很嚴謹的,但勞倫斯 法伊夫在金錢調配方面頗有手段;即便是五五分成,他仍然能夠分到大頭??雌饋砟峄?nbsp;法伊夫似乎對此相當清楚:與其通過法律手段和丈夫脫離關系,還不如采取其他措施。
她有作案的動機,也有作案的機會。大陪審團聽取了證詞,提交了起訴書。她一旦出庭,剩下的問題就簡單了:哪一方能夠說服十二位公民陪審員呢?很明顯,地方檢察官是有備而來的。尼基聘請了來自洛杉磯的法律天才――號稱“必敗官司之保護神”的威爾弗雷德 布倫特耐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幾乎等于承認她自己有罪了。整個審判都籠罩在一種嘩眾取寵的氛圍之中。尼基年輕漂亮,出身富貴人家。這是個小城,公眾又很好奇。這場好戲是不會被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