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人選？哈，多么殘酷的委婉說法?！比R姆痛苦地說，“醫(yī)生，我打定主意了，我今天就要做。實際上，現(xiàn)在就可以。”

“為什么是今天？”

萊姆的目光轉(zhuǎn)向那瓶藥和塑料袋?！盀槭裁床荒兀渴裁词墙裉?？八月二十三日嗎？今天和任何一天一樣，都是死亡的好日子?！?/p>

醫(yī)生用手指輕輕敲打著他薄薄的嘴唇。“我必須再花點時間和你談談。如果我確信你真的想要……”

“我想。”萊姆說。他又一次體會到缺乏肢體動作的輔助，語言是多么虛弱無力。他多想能把手放在伯格的臂膀上，或揚起手掌做出懇求的姿勢。

沒有征詢他是否允許，伯格徑自掏出一盒萬寶路把煙點上。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折疊式金屬煙灰缸，打開，放在他細瘦的大腿上。他抽煙的樣子看起來很像一個常春藤聯(lián)盟學校富家子兄弟會里的公子哥兒?！傲挚?，你明白問題所在，是吧？”

當然，他明白。這就是伯格為什么會來到這里，而他自己的醫(yī)生不肯“助一臂之力”的原因。加速不可避免的死亡是一回事；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從業(yè)醫(yī)生會給臨終的病人開出超出規(guī)定或足以致命的劑量的藥物。大多數(shù)檢察官對此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除非那醫(yī)生故意炫耀――像克沃爾肯①那樣。

但說到癱瘓、半身不遂、四肢麻痹和殘疾人士呢？哦，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林肯 萊姆才四十歲，而且還成功地擺脫了呼吸機。除了體內(nèi)潛在的一些有害基因外，在醫(yī)學上沒有任何理由說他不能活到八十歲。

伯格說：“恕我直言，林肯。我得確信這不是一個圈套。”

“圈套？”

“檢察官。我以前上過一次當。”

萊姆笑了?！凹~約市的檢察官忙得很。他們可沒有工夫用殘疾人做誘餌，逮捕安樂死醫(yī)生?！?/p>

他不經(jīng)意地瞄向那份犯罪現(xiàn)場報告。

……被害人西南方十英尺處，在一小堆白沙中發(fā)現(xiàn)一簇證物：是一團纖維，直徑大約六厘米，顏色灰白。經(jīng)由X射線能量色散分析儀檢驗，此纖維組織成分為A2B5(Si，Al)8O22(OH)2。無法判斷纖維來源，也無法證實為何人所有。樣本已送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物證反應中心作進一步分析。

“我必須小心，”伯格說，“現(xiàn)在這已成為我的職業(yè)生命。我已經(jīng)完全放棄整形外科了?？傊?，它已不再僅僅是一份工作，我決定貢獻自己的余生去幫助有需要的人結(jié)束他們的生命?！?/p>

這團纖維附近，大約相距三英寸遠的地方，發(fā)現(xiàn)兩張紙片。其一為普通新聞紙，上有“下午三點”的字樣，泰晤士羅馬字體印刷，油墨成分與一般商業(yè)報紙所用油墨相同。另一張碎片似乎是某本書書頁的一角，上面印有頁碼823。字體為加拉蒙字體，紙張為日歷紙。ALS和同步進行的茚三酮分析顯示兩張紙片上都沒有指紋……無法判定為何人所有。

有幾件事讓萊姆想不通，那團纖維是其中之一。這么明顯的東西，佩雷蒂為什么輕易放了過去？還有，為什么這些證物――報紙碎片和纖維――會擺在一起？這里一定有問題。

“林肯？”

“抱歉。”

“我在說……你眼下沒有劇烈難忍的疼痛，也不是無家可歸的難民，你有錢，有才華，還當警察的顧問……這可以幫助很多人。只要你想要，你就能得到……呃……豐富多彩的生活就在你面前，你的人生之路還很漫長呢?！?/p>

“漫長，沒錯，這就是問題。漫長的一生?！比R姆已經(jīng)懶得再客氣了，他咆哮道，“可是我不想要漫長的一生。就這么簡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