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直在交談,那女士似乎興致勃勃。而這位證人呢,則全神貫注在一些計算當中,并沒有關注他們,最后在費靈頓街站下了車。他注意到穿著粗花呢西裝的紳士就在他身后,也正準備下車。他和那位女士握手,高興地說:‘再見,今天晚上別遲了?!?坎貝爾先生沒有聽到那位女士的回答,而男士很快就在人群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期待著那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等著他來描述和指認那最后一個和受害者見過面、說過話的男子。要知道,在這見面后的五分鐘之內(nèi),她就出人意料地死了。其實在那個蘇格蘭證券商說話之前,我就知道他要說什么。如果我把他對兇手‘栩栩如生’的描述記下來的話,這也可以安在剛才坐在這張桌上吃便餐的那個人頭上,十個年輕英國人里有五個都符合他的描述。
“那個人中等個頭,胡子顏色不深也不淺,頭發(fā)的顏色也適中。
他戴著一頂圓頂禮帽,穿著粗花呢西裝。還有――還有――就這些了――坎貝爾可能會辨認出他來,也可能辨認不出來――他并沒有太注意這個紳士,因為他們倆坐在車廂的同一邊,況且那個人一直戴著帽子,而他又一直都在忙于看報紙。再見一面的話,也許能認得,但形容不出來。
“你可能會說,安德魯 坎貝爾先生的證詞沒有太大的價值。其實不然。它自身沒有多大的價值,但和詹姆斯 弗納先生的證詞放在一起,就可以看出誰是嫌兇了。詹姆斯 弗納先生是羅德尼彩印公司的經(jīng)理。
“弗納先生和安德魯 坎貝爾先生有些私交。他當時在費靈頓街站等地鐵,他看到坎貝爾先生從頭等車廂出來,就和他聊了兩句。然后,地鐵就要開的時候,他走進了坎貝爾先生剛剛離開的車廂,也就是那個粗花呢西裝先生坐過的那個。他模糊地記得有位女士坐在他對面的角落里,臉轉(zhuǎn)向另外一邊,似乎睡著了,但也沒特別關注。就跟所有的商務人士一樣,他在地鐵里專心致志地看報紙。有一則很不錯的交易報道吸引了他,他想把它給記下來,所以從背心里拿出一支鉛筆,然后看到地板上有一張干凈的卡片,就揀起來,把估價記在上面,順手揣進了口袋里。
“‘兩三天后,’在一片呼吸都聽不見的安靜里,弗納先生說,‘我才想起來查看這個便條。那時,報紙上全都是地鐵死亡謎案的報道,我當時就覺得上面的名字怎么有點眼熟??茨菑埣埰臅r候,我不禁大驚失色。我隨手在地鐵車廂里揀到的名片上,居然印著“弗蘭克 埃林頓”這個名字?!昂翢o疑問,當時法庭上的騷動幾乎是空前的。自從芬丘奇街謎案審判梅瑟斯特之后,我還沒見過這樣騷亂的場景。不過你知道,我一點兒也不激動,我當時就已經(jīng)對作案的每個細節(jié)都了如指掌了,就跟這案子是我犯的一樣。事實上,即便我已經(jīng)研究了很多年的犯罪學,也不可能把這個案子干得更漂亮了。在場的許多人,包括埃林頓先生的朋友,都認為他已經(jīng)沒救了。我想,他自己大概也這么覺得,所以臉色才那么慘白,并拼命地舔嘴唇,仿佛那里已經(jīng)干裂了。
“你要知道,他當時真是無路可走。雪上加霜的是,他這種人根本不可能拿出不在場的證據(jù)。那宗案子――如果推測都是真的的話――發(fā)生在三個星期之前。一個像弗蘭克 埃林頓先生那樣的公子哥兒,他可能會記得某天下午他在俱樂部或者運動場打發(fā)掉了幾個小時,但他十有八九找不到任何一個朋友肯發(fā)誓當天在那里見過他。不可能啊,不可能。埃林頓先生已經(jīng)走投無路,他自己很清楚。要知道,除了這個證據(jù)之外,還有兩三個事實對他很不利。首先就是他對化學毒劑感興趣。警察在他的房間里找到品種齊全的有毒物品,其中也包括氰氫酸。
“還有一點,他準備從馬賽起程去科倫坡。這本來無可厚非,埃林頓先生只不過是興之所致去旅游而已。但倒霉的是,公眾這下卻認為他是畏罪潛逃。不過,這次又是亞瑟 英格爾伍德先生憑借著自己豐富的經(jīng)驗和精湛的口才,幫助他的辯護人把所有正直的證人們攪得是非大亂。
“這位能干的律師首先把安德魯 坎貝爾先生請出來,讓他承認他無法確認那個穿粗花呢西裝的男人就是被告。經(jīng)過二十分鐘左右的反復測試,這位證券交易商完全被擊潰了,他幾乎連自己公司里的年輕人都認不出。
“即便這樣,安德魯 坎貝爾先生對一件事依然非??隙?,那就是,當時那位女士的確很開心,和那個穿粗花呢西裝的男人交談得很愉快,最后那個男人握了一下她的手,禮貌地說:‘再見,晚上別遲了。’他既沒有聽見呼叫,也沒有聽見掙扎的聲音。所以他認為,如果穿粗花呢西裝的男人真的對她下毒,那么這位女士一定事先知道并且愿意這樣做??梢傻氖牵疖嚨倪@位女士怎么看都不像她已經(jīng)準備好要驟然慘死。
“詹姆斯 弗納也發(fā)誓說,從坎貝爾先生出來到他自己進車廂之間,他就站在車廂門口,能看到整個車廂里的場景。他還證實從費靈頓街站到奧德蓋德站,除了他之外,車廂里并無他人。他并且擔保,在整個行程中那位女士紋絲沒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