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本迪戈島上有法庭,此處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高法庭。
雙膝不聽使喚的那個大塊頭的男人正在等待宣判。
等到伊曼紐爾?皮博迪的話匣子打開,事情就明朗化了。不愧是經(jīng)驗豐富的起訴人,話說得清楚明白,顯得很有自信。本迪戈大王以一種最高法院法官淡漠的神情冷眼旁觀。
皮博迪在羅列罪狀,說的是這個大塊頭男人沒有按照特定的指令行事。埃勒里無法聽得很明白,因為分散他注意力的東西太多――本迪戈那張一動不動的英俊的面孔,律師說話時神經(jīng)質(zhì)地抽動的手指,大塊頭男人那絕望的專注表情,玻璃墻面反射的光,馬克斯一號咬碎堅果的聲音。馬克斯一號待在安全通道的門口,很顯然那是他最喜歡待的地方。他是不是一直杵在那兒呢?……
皮博迪開始進入細節(jié)部分,列舉了日期、姓名、事實。對埃勒里來說,這些沒有任何具體意義。他越來越糊涂了,只能歸納出一點:大概是這位被告做了或沒做什么事,導(dǎo)致與亞洲某地的重要聯(lián)系中斷,又因此損失了一份軍火合同。但埃勒里仍然不太肯定,因為這其中又牽扯到石油、原料和航運。不管怎樣,大塊頭男人對本迪戈帝國犯下的罪行只有一項:玩忽職守。
埃勒里忍住了縱聲大笑的沖動。
大王的律師終于說到了結(jié)論部分,說完后便坐下了,把文件歸攏到一起弄整齊,然后靠在椅背上,蹺起了二郎腿,帶著某種好奇盯著大塊頭男人。
“有什么要說的?”此時大王無疑用的是審判者特有的逼問語氣,顯得冷靜、嚴厲、超脫。
大塊頭男人舔舔嘴唇,快速地眨著眼睛,好像非常想說出話來。但是,他的嘴就像他挺不直的膝蓋一樣不聽使喚,整個人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垮了。
“說話,諾頓?!闭Z氣更尖銳、更咄咄逼人了,“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大塊頭男人又作了一番努力,結(jié)果只是動了動身子,還是沒能發(fā)出聲音。這次失敗后,他聳動了一下肩膀,以此作為放棄的表示。那絕望的輕輕一聳幾乎難以覺察,卻是埃勒里見過的最無助的動作。
埃勒里感覺到他父親的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又靠回到椅背上。
大王用他的右手輕輕打了個手勢。
兩名警衛(wèi)各自抓住大塊頭男人的一只胳膊,架著這個膝蓋直不起來的人向門口走去。快到門口時,那兩條腿幾乎是在地上拖動了。
屋里少了三個人。
豪華的辦公室里仍然陽光明媚,所有的一切讓人有一種午后昏昏欲睡的感覺。沒有人說一句話。本迪戈大王攤手攤腳地坐在寶座上托腮沉思,黑眼睛如夢似幻。大王的律師皮博迪仍然舒舒服服地蹺腿而坐,一只手上還拿著那疊整整齊齊的文件。和剛才不同的是,他的頭是昂著的。馬克斯一號往自己嘴里送食物的手也停住了,但仍懸在嘴邊。他們在等待。肯定是這樣。但是在等什么呢?一個笑聲就可以打破這個夢――把每個人從虛幻中拉回現(xiàn)實。難道在等一聲槍響?胡說,荒唐……不管怎樣,這里的墻是隔音的。埃勒里跳了起來。本迪戈大王已經(jīng)起身。皮博迪律師放下了蹺起的腿。馬克斯一號張開大嘴,又一個接一個地嗑起堅果來。結(jié)束了。不管發(fā)生過什么,結(jié)束了。大王神態(tài)安詳?shù)卦诤退穆蓭熣f話,提到歐洲某個國家的高等法院受理了一件牽扯到一筆六千萬美元稅款的案子。本迪戈在談?wù)摲ü俚氖杖?,詢問此人個性品行方面的更多情況。皮博迪忙不迭地回答。在門口等他父親的時候,埃勒里又回頭望了一眼。大王和他的律師談得正歡,他們又坐下了,頭湊得很近。談話更深入了?;⌒螇γ骈W閃發(fā)光,長長的辦公室里一派祥和氣氛。馬克斯一號把堅果拋到空中,像海豚一樣用嘴接住。
埃勒里跌跌撞撞地奪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