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長地停頓了一會兒,環(huán)視著音樂教室的大廳,看了看他自己的雙手和膝蓋,最后又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你會不會愿意做我的朋友呢?”
“不?!?/p>
“我的相貌丑陋,身體彎曲得就像是一棵大柳樹,戴著一副像可樂瓶子底兒一樣的眼鏡,幾乎什么也看不見,長著一頭紅色的頭發(fā),另外還特別笨手笨腳。”
我清楚地意識到,我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不過與此同時我卻不愿意放棄更好地對他進行一下了解。這個人可以被他人所收買,這一點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初見端倪了。他只不過是在等待著別人給他傳遞出一個小小的信號。既表現(xiàn)出很小的一點兒關懷,又要做到保持一定距離,我想這并不是非常容易的。
“其實事實并不是這樣的。你只不過是離大家太遠了。所有的一切你都比別人做得更好。你已經(jīng)讓別人看到這一點了?!?/p>
他一臉驚奇地望著我,身體也在突然之間挺直了,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顫動不已,向我敞開心扉般地問道: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呢?”
我究竟應該把話說到什么程度呢?
“我記得,你的每一次作業(yè)都是優(yōu)秀?!?/p>
格羅爾德簡直是義憤填膺。
“難道說要我做得像別人一樣愚蠢?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是有意識地連續(xù)得了四個不及格?”
他的臉漲得通紅,從鼻子上取下眼鏡,之后便哭了起來。
格羅爾德一定會認為,我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而他則使我極其反感。我沒有辦法和他把這個講清楚,也不想去這么做。死也不想。但是他還嫌這不夠。我和他說的那番話很有可能告訴了他一些他時至今日都不曾聽到過的真實情況。我不知道是否如此。
“可是,我究竟應該做些什么呢?你會不會……”
他現(xiàn)在說到點子上來了。
“……我會的,如果我想這樣的話。也許我會這樣的。如果你確定,你真的是罹患頭痛而且不會輕易地去向別人尋求幫助的話,我就會這樣做的?!?/p>
整整十分鐘,他一言不發(fā),偶爾從側面打量著我,而我自己也幾近崩潰。之后,他看上去像是下定了決心,短暫地伸展了一下軀體,對我說了聲:
“謝謝你!”
一曲完了。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剛剛聽完的這部作品,并且排定了它在音樂史上的地位。之后便響起了鐘聲。我們起身離去,鬼知道我們究竟要去哪里。
第二天,格羅爾德沒有再出現(xiàn)。
他在此前還從來沒有不回家過。他的家長心煩意亂,一臉驚恐地來到了學校,我們的班主任接待了他們。
班主任煞有介事地將目光轉向了我們,好像雖然我們個個顯而易見的頭腦簡單、毫無價值,但是他仍然得讓我們卷入這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件。當然這也許僅僅只是不知所措的表現(xiàn)?
“你們知道格羅爾德在哪里嗎?”他的母親滿臉通紅,歇斯底里地向我們發(fā)問,就好像是我們應該為他兒子的失蹤負責。
“當一個十八歲的學生在學校里只逃了兩節(jié)課時,您又何必過問呢?”保羅 B對她說道。他是我們班的班長,也是學校里的學生會主席,當公共場合發(fā)生重要的事情時,他總是習慣于第一個發(fā)言。
“他昨天就失蹤了。他和你們不一樣。他生了病。我們擔心他會輕生?!彼又f道,聲音比起剛才要小了許多。
班里面從第一排一直到最后一排都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直到賴因哈德提出了一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