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近來榮升為藝術之化身:每個藝術家一生的作品歸根結底都是他/她的日記,這一觀點如今常被人提及?!叭沼洝保―iary)是1999年在曼徹斯特街角之屋畫廊(Cornerhouse gallery)舉辦的一次展覽的名稱,這次展覽的主題是運用日記作為自己主要藝術表達形式的藝術家們,想要示例并證明當代藝術中日記話語的轉變。在展覽目錄上,瑪戈特?海勒(Margot Heller)這樣寫道:
藝術就像日記,本質上是個人性的,在某種意義上表現(xiàn)著藝術家在時間流程中的特定一刻的思想。大部分藝術作品都標有日期,以記錄它們被創(chuàng)作的那一刻的重要性,而大部分回顧展也都是按年代組織的,邀請我們見證隨著作品的發(fā)展而逐漸展現(xiàn)出來的藝術家生活的不同階段。因此,藝術可以說是日記的隱喻。(Heller,1999,第113頁)
對那些孤獨的人來說,“日記可以提供一條與自我交談的通道,使獨白轉化為與永遠善解人意的日記之間的對話。日記成為不知疲倦的同伴和知己,以及孤獨的解毒劑?!保℉eller,1999,第118頁)對那些非常繁忙、要同時處理很多不同事情的人來說,寫日記則是維持個人身份、為個人的碎片化生存帶來連貫性的方法。精神分析醫(yī)師建議患者堅持寫日記作為保持和增進心理健康的途徑,也并不令人奇怪。另一個廣為接受的觀點是,在齊格蒙德?鮑曼(Zygmunt Bauman)所稱的以精神分裂和元敘述終結為標志的“流動的現(xiàn)代性”時代,無論是為個人身份提供統(tǒng)一性和連貫性,還是創(chuàng)造任何科學的、哲學的或藝術的綜合與“綜述”,都比此前的任何時代要更為困難。因此,日記不知羞恥、大言不慚地肯定多數(shù)人,扯平私人生活話語與文化話語,同時它還能夠為個體和群體經(jīng)驗的一團亂麻帶來秩序(無論是多么微小的秩序),這一切似乎都使它成為了識別和克服那些影響個體與社會的話語混亂的完美工具。日記形式與后現(xiàn)代藝術之間的親密關系還源于它的開放性,日記不像小說或詩歌,至少在原則上無需有結論。日記惟一不可避免的結尾,是作者的死亡。
如海勒所說的,日記也“形塑我們的時間意識,無論我們是在規(guī)劃下星期的約會,計劃我們的社交生活,或者甚至是在秘密記錄剛剛過去的記憶,日記都迫使我們用時間表來看待事物。如果說存在著所有日記都共有的根本特征……那就是時間的重要性,無論多么分散,時間都是繪制與標定經(jīng)驗的框架”(Heller,1999,第11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