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要個孩子。那是在1954年的秋天，他們結(jié)婚已經(jīng)三年。他倆把樓上的一間臥室改成了嬰兒房，買了一把搖椅、一張帶著圍欄和風(fēng)鈴的童床，還有個帶鏡衣櫥，全漆得是白色。他們把自己的臥室搬到了樓上，就在兒童房對面隔著走廊的那一間屋。那年春天，楚迪懷孕了。三個月之后，她流產(chǎn)了。冬天來臨時她再次懷孕，到了三個月的時候又流產(chǎn)了。他們?nèi)ヱR什菲爾德看醫(yī)生，醫(yī)生詢問了他們的飲食情況、吃了哪些藥、抽煙喝酒多不多。醫(yī)生給他母親驗了血，說她健康得很。有些女人比較容易流產(chǎn)，醫(yī)生說。先等上一年。他囑咐她不要太操勞。

1957年年末，埃德加的母親第三次懷孕。她等到自己確定無疑，然后又稍微過了一段時間，好在圣誕節(jié)那天說出這個好消息。她估計孩子會在七月份出世。

想到醫(yī)生的告誡，他們調(diào)整了養(yǎng)狗場里的工作程序。小一點的幼崽還是由楚迪來訓(xùn)練；但輪到馴一歲大的狗，這些家伙任性得很，力氣大得足以把她拽倒，加爾就會來到干草房。這么干對他們來說都不輕松。突然間，楚迪得通過加爾來馴狗，而且他比起牽狗繩來還不如。她坐在草捆上，一看到加爾錯過了糾正狗的時機--這是常有的事--就沮喪地大喊：“快！快！”。過了一段時間，即使訓(xùn)練時加爾手里牽著繩子，狗都會朝楚迪的方向豎起一只耳朵。他們琢磨出了一次馴三條狗的法子：兩條站在他母親身旁，他父親把繩子拴到第三條狗的項圈上，帶著它做過障礙、找回東西、原地不動和保持平衡之類的練習(xí)。他的母親沒別的事可干，就會做些簡單的“輕咬不放”練習(xí)，教等著訓(xùn)練的兩條狗學(xué)會輕輕地咬住東西。在這樣的日子里，她離開干草房時簡直和自己馴狗一樣疲憊不堪。他父親會留下來干晚上的雜活。那個冬天特別冷，有時候穿戴整齊就得好半天，比從養(yǎng)狗場走到后門廊的時間還長。

到了晚上，他們倆一起洗盤子。她負責(zé)洗，他來擦干。有時候他會把毛巾搭在肩上，伸出胳膊摟住她，兩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心想也許能感覺到胎兒在動。

“拿著，”她說著遞給他一只冒著熱氣的盤子，“別磨磨蹭蹭的?！钡柚礈觳凵戏浇Y(jié)了霜的窗戶，他能看見她在微笑。二月的一個晚上，加爾的手掌感覺到她的肚子動了一下。那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喊聲。那天晚上，他們挑了一個男孩的名字，一個女孩的名字。兩個人心里都在倒數(shù)，暗想他們已經(jīng)度過了三個月的難關(guān)，但誰也不敢大聲說出來。

四月，灰蒙蒙的雨簾籠罩了田野。才一天工夫雪就消融了，化得精光，空氣中充滿了一股植物的氣味。無論什么地方，都能聽到屋檐上滴水的啪嗒聲。一天夜里，埃德加的父親醒來時發(fā)現(xiàn)毯子掀開了，床上他母親睡過的地方濕漉漉的。借著燈光，他看見床單上有一大塊猩紅色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