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最初的記憶。

紅紅的光，清晨的光。高高的天花板傾斜在頭頂。腳爪在木頭上懶洋洋的敲擊聲。一只長著胡子的狗嘴從童床蜂蜜色的欄桿中間往前擠，直到臉頰被拉長，小小的一排前齒露出來，咧嘴的樣子真滑稽。

鼻子顫動著。光滑的長嘴露出了笑容。

屋子里一片寂靜。不要動。別動。

狗嘴上細細的、深色的皮毛。黑色的鼻子，皮膚上有交錯的皺紋，每吸一口氣，兩個逗點似的鼻孔就抽動一下。微風從田野上吹來，把窗簾鼓到了房間里面。廚房窗口旁的蘋果樹輕撫著屋子，發(fā)出嗒嗒篤篤的聲響。他盡可能慢地呼出一口氣，假裝還睡著，但那口氣不由自主地急噴而出。狗嘴一下子就知道他醒了。它打了個呼嚕。左右動了動。往后退去。童床外面，奧蒙黛的側前身露了出來。她往后仰起頭，兩只耳朵朝前豎著。

一只帶著櫻桃色斑點的眼睛凝視著他。

她的尾巴擺動起來。

不要動。別動。

狗嘴又一次前來捕獵，它鉆進他的毯子，鉆到被染進棉布世界的農夫、小豬、小雞和牛群下面。他用手指撐起手掌，像蜘蛛一樣從受驚的農場居民身邊走過，去挑戰(zhàn)入侵者。手變成了一只鳥，懸在他們眼前。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有皺紋的黑鼻子。奧蒙黛粉紅色的舌頭忽地伸出來，可沒等她舔著，手就縮了回去。她的尾巴搖得更快了。她的身體晃動著，呼出的氣息籠罩在他周圍。他拽了拽她下巴上最黑的一根胡須，這一次她的舌頭碰到了他的掌心，動作很輕很輕。他猛地往旁邊一扭，在毯子上蹭蹭手，沖著她的臉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