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自貢鹽場的前景還是拿十萬人丁的性命搏來的,汪紫誠自然也知道,眼前大家都是如履薄冰,走得小心翼翼,稍微有點變化,就可能一跟頭栽下去。不過坎坷變幻之時,也是力挽狂瀾之際,別人都在畏縮惶恐,汪三畏堂不正好可以大肆擴張嗎?為此汪紫誠不惜血本,在其他商家都不敢動作的時候,他幾乎是以十口鹽井的成本來開鑿吞海井。
要開鑿一口鹽井,得先請一位老行家來選定開鑿地點。老行家好比風水先生,看定一個地點,拔掉地面的草,抓一把土送到鼻尖上聞,普通人是聞不出來什么的,但是在他們鼻子下面,咸度濕度都不一樣。選地點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了,就相當于找金礦,有的鹽井一挖就是十來年,必須先搞明白打哪兒鑿下去才會得到充足的鹽水。
不過再有靈光的老行家也只能是憑經(jīng)驗和感覺,真的開鑿以后,還得看運氣。
鑿鹽井絕對是個艱辛又浩大的工程。選個好日子開鑿,工人先把地面的浮泥挖開,像鑿水井一般,掘成個大坑。掘不到多深,泥層就到了底,下面是石塊。石工便下坑底去,繼續(xù)往下鑿。再往下鑿會見水,還有挖下來的泥土,鑿下來的石屑??訙\的時候,水,泥土,石屑,全用人工擔出來。挖深了,就在坑口安個輪軸,人工把水和泥土石屑,一古腦地提出來。
不過事情可沒有那么容易。因為鑿到三丈多深之后,坑口就很容易坍塌。一坍塌不但前功盡棄,還會傷人。為了預防坍塌,鑿到三丈以下,就要用一個一個石圈壘起來,擋住周圍的泥土和不十分堅固的巖石。石圈是用一丈左右的石塊鑿成的。從三丈來深的坑底,一個個往上壘。兩個石圈之間還要涂上石灰,連接得非常緊密,不能讓圈外的淡水流到井里來。石圈壘上十來個,就跟地面齊平了。
石圈的窟窿只有水桶那么粗細。就是說,石圈一壘好,才挖的深坑便成了一口直徑三十厘米左右的井了。不過還不能停,還要往下挖,上千米的深井,才開了個頭。
井口太窄,工人不再下井了,他們在地面上工作,用大盤車繼續(xù)挖。大盤車就是一個大型的轉輪,用牛拖著轉,直徑有兩三丈。盤車的軸直立在地上,有近一丈高。也有用人踩的,比用牛拖著的小一點。盤車的軸橫擱在架子上,有兩米光景寬。石圈壘好后,工人就把大盤車架在井口邊。這盤車的功用,和普通水井上的轆轤沒有兩樣。以后汲取鹽水靠它,眼前往下挖井,也得靠它。
盤車要接堅韌的繩子,繩子的制作比較特殊:把很粗的楠竹劃成七厘米左右寬的蔑片,又把蔑片一條條的接起來,用芒麻扎緊。挑選完了繩子,還得挑鉆頭——盤車都帶著一個大鉆頭,有兩百多種不同的式樣,像是古代的兵器,不但刀、槍、劍、戟,樣樣俱全,有的還帶著倒鉤,有的旋成了麻花。具體要用什么形狀的鉆頭,要需要依據(jù)每個鹽井的地形構造和開鑿情況而定。一般鉆頭用的是黑鐵鑄成,木柄用的是最結實的青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