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斯丁。今晚七點三十離開家。帶一個公文包，里面塞報紙。走到國王路的新世界戲院。買一張票進二號廳看電影，看到九點。帶著公文包從側(cè)門（西邊）離開。找停在靠近出口處的藍(lán)色迷你巴士。司機你認(rèn)得?？赐隉?。

沒有簽名。

他檢查信封，嗅一嗅，再嗅嗅卡片，什么也沒聞到，也不知道預(yù)期會嗅到什么味道。他把卡片和信封拿到廚房，點燃火柴，依循外交部保密課程最佳的傳統(tǒng)，將信封和卡片放在洗手池里燒掉。燒完了，他打散紙灰，將碎片撥進攪碎孔里，讓攪碎器消化紙灰，運轉(zhuǎn)的時間盡量拉長。他開始往回走上樓梯，一次兩階，一直爬到房子最頂層為止。他并不是在趕時間，而是受到?jīng)Q心的驅(qū)使：別去想，盡管行動。他面對的是上鎖的閣樓。他拿著鑰匙準(zhǔn)備。他的表情堅決卻擔(dān)憂。他走投無路，鐵了心準(zhǔn)備縱身一躍。他推開門，大步走進小小的客廳?？蛷d通往幾個閣樓房間，四周是被穴鳥侵占的煙囪頂管，以及用來種植盆栽與做愛的屋頂。他往前沖，眼睛瞇成一小縫，以抵擋炫目的往事。什么物品、圖片、椅子或角落都沒有，不過這里是特莎的天下，住在這里，從這里發(fā)言。她父親自大的書桌，在她結(jié)婚那天轉(zhuǎn)讓給他，立在熟悉的半隔間。他掀開桌面。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被搜過了。他用力掀開她的衣櫥，看見她冬天穿的外套和女裝，被衣架子撐壞了，口袋被倒翻出來，留在衣架上等死。老實講，親愛的，你本來是可以把衣服掛好的。我掛好了，你完全知道，是被人拉下來的。他翻開衣服，在下面找出特莎的老音樂箱。他能找到最接近公文包的就只有這個。

“我們一起來。”他對特莎說，這時說出口。

離去前，他稍停下來從打開的臥室門窺視她。她剛從浴室走出來，裸體站在鏡子前，偏頭梳著濕答答的頭發(fā)。她赤著腳，一腳以芭蕾舞姿勢向他抬起，每次她一裸體，似乎總會做出這種姿勢。她一手搭在頭上。賈斯丁看著她，感覺到無法表達的疏離感，而這種疏離感，她在世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感覺到了。你太完美，太年輕了，他告訴她。我當(dāng)初應(yīng)該把你留在野外才對。狗屁，她以甜美的語氣響應(yīng)，他也因此感到舒坦。

他下樓到一樓的廚房，發(fā)現(xiàn)一疊舊的報紙雜志，有《肯尼亞標(biāo)準(zhǔn)報》、《非洲密件》、《觀察家》，以及《私家偵探》。他把這些報紙塞進音樂箱里，回到大廳，對她的臨時靈堂和格拉斯東皮箱看最后一眼。留在這里，放在他們能找到的地方，以免他們不滿意今天早上在外交部的工作，他對她解釋，然后步入寒風(fēng)刺骨的夜色。步行到戲院花了他十分鐘。二號廳有四分之三的位子是空的。他沒有注意看電影。有兩次他必須帶著音樂箱躲進男廁去看手表。離九點還有五分鐘時，他從西邊側(cè)門離開，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冷得讓人受不了的后街。一輛停在路邊的藍(lán)色迷你巴士盯著他看，一時之間他竟然很荒謬地以為是瑪薩比特來的那輛綠色游獵卡車。車頭燈正在眨眼。有個方形臉的人戴著水手帽，駝背坐在駕駛座上。

“后門?！绷_布命令。

賈斯丁走到巴士后面，看到后門已經(jīng)打開，萊斯莉伸出手臂要接音樂箱。他摸黑坐在木椅上，再度置身于穆薩葛俱樂部，坐在大眾面包車的長椅上，司機是利文斯頓，伍德羅坐在他身邊發(fā)號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