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埃倫恰好站在房間外的陽臺上?!疤彀?,克萊爾———你跑得這么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克萊爾立刻停下,單手撐在因跑步而疼痛的腰部上?!芭叮悺菭敔?!他———我想他……他就坐在桌旁,他———他看上去古怪極了。菲利普在么?快點告訴他?!?/p>
埃倫轉(zhuǎn)身進屋,稍刻之后,菲利普走出臥室,一邊走一邊將衣領(lǐng)放下來,遮住領(lǐng)帶。“克萊爾,到底是怎么回事?”
“菲利普,快點過來!我敢說,爺爺肯定出事了!”她穿過草坪往回跑,沒有留下來等菲利普。菲利普的身影立刻從陽臺上消失,一分鐘后,他一步跨三級臺階地沖下別墅前門的臺階,想起忘帶了什么東西,又轉(zhuǎn)身回到別墅,步速一點都沒減緩,然后拎著醫(yī)務(wù)包,重新從別墅里沖出來??巳R爾走在他的前面,突然轉(zhuǎn)身穿過鋪沙礫的汽車道,沿著小徑走到落地長窗前。菲利普跟隨在她身后,避開那個依舊躺在小徑中間的托盤,然后兩人都停住腳步,屏息靜氣地佇立在長窗前,望著屋內(nèi)。沉甸甸的天鵝絨窗簾拉攏著,理查德爵士就坐在桌邊,紋絲不動,僵硬的姿態(tài)怪異至極,嘴唇發(fā)青,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五指彎曲,捏著一支綠色的鋼筆。
菲利普想推開窗戶,可落地長窗在關(guān)上時會自動上鎖。菲利普等不及了,干脆敲開一扇玻璃,將手臂從洞里伸進去,從里面推開插銷。他將醫(yī)務(wù)包扔到桌上,俯下身,細細觀察爺爺,先是伸出手指按住他一動不動的手腕,然后轉(zhuǎn)移至頸側(cè)。“毫無疑問,他已經(jīng)沒氣了……已經(jīng)死了好幾個小時了?!?/p>
克萊爾眼睛睜得大大的,嚇得連連退步?!芭叮评?!”
“爺爺肯定是心臟病發(fā),直接就過世了———來不及做任何事情,太可怕了?!狈评找贿呎f,一邊轉(zhuǎn)開腦袋,微微搖頭,仿佛是要擺脫此刻緩慢滲進腦海的覺悟想法,“我們本來不該允許他到這兒守夜。爺爺不該孤零零地待著??巳R爾,這都是我的錯。是的,我當時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更緊張一些。但上天啊,誰能想得到,爺爺就這樣猝然離世?在這么多個晚上,為什么偏偏是昨天晚上,偏偏是爺爺孤身一人守夜的時候!我———我想———好吧,我是想說,即便他的運氣普普通通,他本來也該多活上好幾年的。”
“菲利普,這是我們大家的錯,不能怪在你一個人的頭上。我估摸著,在昨天的騷動之后……”
“是的,這或許會影響到爺爺?shù)慕】?。我其實也不清楚?!狈评諔阎蓱]說。他拿起老人的手,僵硬的五指微微前伸,依舊保持著原先的手勢,擱在桌上,宛如一個蠟人;兩條胳膊兀自放在亮堂堂的桌面上,形成一定角度,一只青紫色的手里依舊緊握那支明綠色的鋼筆??巳R爾在這令人悲悵的可怕一幕面前合攏了雙眼?!胺评?,我們難道不該———做些什么?爺爺他看上去這么的———這么的恐怖?!彼终f道,“其他人隨時都會過來?!?/p>
“不,我吩咐埃倫什么都別說。我起先還以為你只是要告訴我們爺爺病了。我也不愿貝拉焦急萬分地跑過來。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得去告訴他們一聲,我是這樣想的,所以我們最好———讓爺爺躺倒下來———蓋上一塊布。”他抱住了過世的爺爺?shù)募绨??!翱巳R爾,你能扶住他么?”
克萊爾的力氣不夠,但她還是幫著菲利普扶住這具呈現(xiàn)古怪坐姿、已然僵硬的尸體,將他扛到沙發(fā)床上,給這具尸體至少留下一點尊嚴的偽裝,不至于看上去那么悲慘?!爸灰尃敔斂瓷先ゲ荒敲础闭f了吧,不那么滑稽就行了,菲利普?!?/p>
菲利普打開醫(yī)務(wù)包,取出一些藥棉和一瓶乙醚,開始擦拭尸體青色的嘴唇附近干涸的唾沫??巳R爾戰(zhàn)栗地躲開這一幕,菲利普適時地出聲說話,似乎是要分散克萊爾的注意力,讓她忘記自己眼前正做的令人悲傷的任務(wù),“我在尋思,爺爺有沒有簽署好新遺囑?”
克萊爾看了一眼書桌,那上面空無一物,只有個玻璃杯,里面剩下幾滴似乎是清水的液體,此外還有半瓶墨水??巳R爾將三個抽屜接連抽開,旋又合上:“哪兒都找不到遺囑。”
整棟門房共有兩間屋子,另外還有一間狹小的廚房兼盥洗室。兩間房中,較小的那間大門緊鎖,里面空無一物。逼仄的門廳鋪有地磚,并無家具,連接著客廳和門房的前門。隔著前門口的通道,對面就是布魯與他老婆居住的另一棟門房。廚房空置著,并未掛上劃分區(qū)域的窗簾,也不見任何廚具或者餐具。盥洗室里沒有通??梢姷钠科抗薰?,只有臉盆旁邊的一塊香皂和幾條干凈的毛巾。這座門房一年只用一個晚上,也就是理查德爵士守夜那晚會睡在這里,所以除了客廳之外,其余房間都是極其簡單樸素的??蛷d里掛著天鵝絨的窗簾,鋪著手藝精致的地毯,將塞拉菲塔的畫像襯托得更為美麗。角落里放著櫥柜,上面擺放了幾件塞拉菲塔生前鐘愛的瓷器,還有漂亮的謝拉頓風(fēng)格① 的桌椅和沙發(fā)床??巳R爾依次打開房門,窺看每間房和逼仄的門廳,但見鋪著地磚的地板上積了厚厚一層灰塵。“所有屋子里都找不到遺囑。”
“好奇怪?。 狈评盏哪抗鈴氖w上移開,抬起頭,掃視整間房,“爺爺?shù)降啄馨堰z囑塞到哪里呢?”他似乎是被好奇心驅(qū)使得難以抑制,從尸體旁走開,走到書桌旁,再次檢查書桌的三個抽屜,“找不到,不在這兒!”他走到房間角落的櫥柜前,可笑地朝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