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腰帶池(3)

春天雪融時 作者:(日)岡本綺堂


半七買了杉木片做成的小白盒給登久姐妹當(dāng)土產(chǎn),讓她們先回去,自己則仍留在茗荷屋。

“喂,瘦子松,瞎貓碰上死耗子,正是這等事。這趟到雜司谷來也不算白跑??礃幼雍嫌疔嗟氖虑橛忻寄苛?,你叫女侍過來一下?!?/p>

松吉拍掌喚人,徐娘半老的女侍馬上應(yīng)聲而來。

“招待不周,真不好意思?!?/p>

“哪里,我是想問你一些事。以前在市谷當(dāng)鋪當(dāng)掌柜的那個阿千,是不是時常來這兒?”

“是,時常來?!?/p>

“每個月都來兩三趟吧?”

“您真清楚哪?!?/p>

“每次都單獨來嗎?”半七笑問道,“是不是同年輕漂亮姑娘來的?”

女侍沒答話,只是笑著。不過逐漸追問,女侍終于講出以下的事:大約三年前開始,千次郎每月都會帶著那個漂亮姑娘來兩三次。有時候白天來,有時則是夜晚。事實上,十天前左右,千次郎先來等人,中午那姑娘出現(xiàn)了,日頭下山時分兩人才一起回去。因為在女侍面前,兩人都顯得有點害羞,彼此不交談,所以沒人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十天前來的時候,那姑娘是不是纏著一條麻葉花紋的紅腰帶?”半七問。

“是,的確是這樣沒錯?!?/p>

“謝謝,大姐,日后會再來致謝。”

半七包了幾許錢給女侍,走出茗荷屋大門。松吉也隨后出來,低聲說道:“頭子,您說的沒錯,看樣子有點線索了。接下來,不把那個千次郎找出來不行了?!?/p>

“對?!卑肫唿c頭,“對方是外行人,應(yīng)該躲不了太久。等風(fēng)頭過去了,一定會若無其事跑出來。你現(xiàn)在就到新宿去,每天在舊衣鋪和師傅家附近監(jiān)視動靜。”

“是,一定照辦?!?/p>

與松吉分手后,半七本來打算立即回神田,但想到自己還未親眼看過現(xiàn)場,慎重起見,便轉(zhuǎn)到市谷。來到合羽坂下,天已快黑了。半七先繞到酒鋪后面,從格子門外探看了一下阿妙家,然后到酒鋪找房東。聽到來者是捕吏,賬房內(nèi)的房東也鄭重其事地出來迎人。

“辛苦您了。有什么事嗎?”

“酒鋪后面的姑娘家,那以后沒什么變化嗎?”

“今天早上,長五郎頭子也過來一趟了,我向他報告了一些事……”

長五郎是山之手 的捕吏,勢力范圍大約是四谷 到這附近。既然長五郎已經(jīng)著手,半七覺得自己撈過界似乎不太好,只是反正人都來了,就先打聽一下內(nèi)情再走。

“你向長五郎說了些什么?”

“那個阿妙其實不是遭人殺害的?!本其佒魅苏f,“阿妙的阿母當(dāng)時驚慌失措,沒注意到其他事,昨天早上,她想打開長火盆中間那個抽屜,發(fā)現(xiàn)里邊似乎夾住什么東西,拉不太出來。她覺得奇怪,硬撬開抽屜,才發(fā)現(xiàn)里邊卡著紙,抽出來一看,居然是女兒的遺書。那信看起來是匆匆忙忙潦草寫下的,內(nèi)容說,因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須自殺,請阿母原諒女兒先離開人世的不孝。她阿母又大吃一驚,馬上抓著那封信跑到我這兒來了。阿妙的字我認得。她阿母也說,信上字跡的確是阿妙的。這么說來,阿妙是因為有說不出口的苦衷才上吊自殺??傊?,我就先向辦事處報告了這件事,今天早上長五郎頭子來時,我也詳細向他說明了。”

“還真是意想不到的發(fā)展啊。既然如此,長五郎怎么說?”半七問。

“頭子也是歪著頭想不通,然后說,自殺的話就沒辦法了……”

“說得也是。自殺的話,就沒必要繼續(xù)查下去了?!?/p>

半七又問了一些阿妙平素的行為,才離開酒鋪。但半七還是有點不解。就算是自縊,到底是誰將阿妙的尸體解下,讓她端端正正躺在榻榻米上?雖然不知道長五郎打算如何,若是單以自殺為由就此結(jié)案,未免略嫌草率。話又說回來,既然有阿妙的親筆遺書,她確有自殺意圖,此事未假。但年輕姑娘為何急著赴死?半七左思右想,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決定先回神田自己家,等松吉的消息。第五天中午過后,松吉才有點尷尬地露面。

“頭子,不行呀。從那以后我每天都在監(jiān)視,可千次郎連個影子都沒有。那小子會不會穿上草鞋逃到外地去了?”

根據(jù)松吉的報告,舊衣鋪和師傅家都是平房,房間也很狹小,完全沒有可供躲藏的地方。千次郎的阿母每天都坐在鋪內(nèi)照顧生意。師傅也如常每天教授三弦。兩家都毫無變化。

“師傅還是跟往常一樣,每天教三弦嗎?她們家每個月的發(fā)表會是哪時?”

“聽說是每月二十日,這個月說是師傅感冒,休息了?!?/p>

“二十日,那就是前天了。”半七想了一會兒,“那個師傅平常吃些什么?師傅跟魚鋪、菜鋪應(yīng)該有往來吧?這兩三天,她都買了什么東西?”

松吉沒仔細調(diào)查這些小事,只能據(jù)自己所知向半七報告。松吉說,前天中午向附近的鰻魚料理店外叫了一人份的泥鰍鍋。昨天中午向魚鋪叫了生魚片。

“光這些不就一切清楚了?”半七斥責(zé)地說,“那小子正是躲在師傅家!這可想而知嘛。即便住在新宿附近,現(xiàn)今一個市郊巷陌的三弦?guī)煾?,怎可能手頭那么松,天天自飯館叫菜,又讓魚鋪做生魚片的?因為家里藏著個心愛男人,才會傾囊叫些好料給男人吃。更何況每月的發(fā)表會正是師傅收紅包的日子,連這種時候都休息了,不是鐵證如山是什么?師傅家有發(fā)表會舞臺吧?”

松吉說,師傅家房間只有四席半、六席兩個房間,里邊六席一房內(nèi),有個十二尺長的木板舞臺。一般說來,舞臺下應(yīng)該是櫥子。半七判斷,男人一定躲在那櫥子內(nèi)。

“走,松仔,馬上一起過去。等他們把錢用光了不知又會搞出什么名堂來?!?/p>

兩人出門前往新宿北方的后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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