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他先建議,還是勝藏想的主意,這點不太清楚,但勝藏堅持是洛伊德的提案。不管哪方,總之兩人暗地商談,決定進(jìn)行最近盛行的假攘夷派勒索計劃。然而?間大抵已明白很多是渾水摸魚,他們認(rèn)為光口頭上恐嚇大概起不了作用,為證明自己是真正攘夷派,同時威脅對方,他們想出帶洋人頭顱去的主意。當(dāng)然真頭顱不可能輕易得手,湊巧他們有個正合適的道具。原來洛伊德從故鄉(xiāng)帶來一具大型蠟像。那是一尊上半身胸像,大小和真人一樣,也植著長長的頭發(fā)。那蠟像制作非常精巧,勝藏平日就驚嘆宛如真人,恰正對這回計劃有所幫助,洛伊便砍下蠟像頭顱。并在脖子切口和臉頰涂滿了胭脂漿糊。
待勝藏要帶著加工完成的洋人頭顱進(jìn)行計劃時,竟覺得單獨一人不好辦事??捎植荒軒逡恋氯?,便到江戶喚來朋友?吉。寅吉住在深川,表面是修補鍋子的焊工兼修理鎖匙,在大街小巷吆喝招攬生意,實際上不但賭博,也干闖空門的勾當(dāng)。勝藏認(rèn)為他適合伙同進(jìn)行這種工作,悄悄與他商討,寅吉也覺得有趣而馬上答應(yīng)。他們佯裝蒙面攘夷浪士,去年夏天起在橫濱市內(nèi)勒索了二十余家鋪子。金額總計一千五百多兩,和洛伊德三人平分。代理商湯姆生當(dāng)然不知此秘密,只是勝藏品行不好,加上得知他是洛伊德的酒肉朋友,才在二月底終于辭掉他。
被湯姆生開除,勝藏并不驚訝,但因歹事做多了,勝藏怕的是奉行所搜查愈來愈嚴(yán)密。而且他又擔(dān)憂代理商是接到奉行所警告才辭?他。于是和寅吉商量后,決定四月初暫且離開橫濱一陣子,這時他們瞞著洛伊德擅自帶走營生道具的蠟像。他們認(rèn)為江戶應(yīng)該還不知道這新手法,便帶著頭顱在神田和深川征收攘夷軍費。如此,一個晚上順利賺了二百五十兩,兩人馬上跑到吉原游廓,但那邊的玩法無法滿足他們。勝藏說還是神奈川好,寅吉也有同感。忘不了神奈川玩法的他們,明知危險,還是回到港崎町,結(jié)果在巖龜樓前遇上洛伊德。
洛伊德一看到他們,立即逼他們歸還蠟像。他們辯解目前不在手上,洛伊德仍不肯罷休。勝藏說,在這種人潮蜂擁的地方爭論此事,萬一讓人聽到,你我都會?敗名裂,總之先到外面再說,因此洛伊德先一步到外面路上等。勝藏和寅吉也隨后出來。三人一起走出大門,順著暗路邊走邊討論。勝藏要洛伊德再出借蠟像一段日子,日后將連同二三百兩金子一并歸還,但洛伊德不相信。他說,你們擅自帶走別人東西,不可能守約。只是洛伊德這邊也有身為同類的弱點,勝藏不把他當(dāng)回事。三人之間終于演出同室操戈的打斗。他們都不知道已有黑影跟在背后。
落在半七捕繩之下,勝藏和寅吉全招供了。起初他們也堅決否認(rèn),待半七說出“舶來人偶頭顱”——正是這句話懾服了他們——終于不堪一擊吐露了一切秘密。
有關(guān)這點,半七老人向我如此說:
“前面我也說過,洋人頭顱不可能輕易入手。如果真砍了洋人頭顱,問題非常嚴(yán)重,應(yīng)該早就傳入奉行所了??墒?,若是假頭顱,頭發(fā)又到底怎么回事?那紅頭發(fā)不是日本人的。但也并非獸毛。當(dāng)然也不是玉米須。于是我突然想到可能是舶來人偶。前一年我到橫濱時,有人給我看過制作非常精巧的舶來人偶,所以我認(rèn)為這根源可能出自橫濱,前往橫濱一看,果然沒錯。勝藏和寅吉相當(dāng)嘴硬,但我只說了一句“你們拿來當(dāng)吃飯家伙的舶來人偶,從哪里帶來的?從洛伊德那兒借來的?”他們馬上臉色發(fā)白全身打哆嗦,全部滔?講出來了。兩人被判死罪。洛伊德因是外國人,沒法隨意抓他,但他聽聞兩個伙伴落網(wǎng),聽說用手槍自殺了。我們在深川寅吉家地板下找出隱藏的人偶頭顱,傳喚丸井和近江屋掌柜給他們看,他們說正是此物。也有人建議保存那頭顱以便日后參考,但聽說最后還是銷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