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到兒子面前，點(diǎn)著拐棍說：“怎么沒我的事？你是我兒子，你的事全是我的事。”

馮勝利嘆息道：“媽，您就回去吧，讓我清凈清凈，我亂?！?/p>

奶奶哼哼了幾聲：“不就是電視罩的事嗎？不就是讓家優(yōu)化回了家嗎？不就是錢的事嗎？”突然她趴在馮勝利耳邊，小聲說了句什么。

馮勝利驚道：“那兩千塊錢是您買墓地的錢?！?/p>

奶奶嘆息道：“死人不能擋活人的道兒。我是快死的人了，有沒有墓地又能怎么樣？再說了，萬一你大哥回來了，咱家就算興旺啦?！?/p>

“我大哥？”馮勝利從來就沒見過傳說中的老大，他出生的時(shí)候大哥已經(jīng)失蹤很久了。

奶奶得意地笑了兩聲：“沒想到我老了老了還能風(fēng)光一把，過幾天我就上電視啦，街坊四鄰的全能看見我?！?/p>

馮勝利情不自禁地向屋里看了一眼，他們家只有馮都上過電視，在這條街上已經(jīng)是蝎子把子--獨(dú)一份了，可馮勝利認(rèn)為那光榮是自己打出來的，自己不揍他，那小子能當(dāng)?shù)昧巳脤W(xué)生嗎？但老太太也要上電視了，這事怎么想來都像假的。他諂媚地問：“媽，您晚上吃什么了？”

奶奶一瞪眼，點(diǎn)著拐棍說：“你以為我是說胡話呢？我告訴你，小都子今天帶來倆記者，是海峽兩岸的?！?/p>

馮勝利摸著額頭，更暈了?！笆呛{哪邊的？”

奶奶說：“是海峽兩岸的。”

馮勝利說：“東岸還是西岸？”

奶奶急道：“是兩岸?！?/p>

馮勝利恍然大悟：“兩岸，那就是一邊一個(gè)了，難道還有個(gè)臺灣人嗎？”

老太太真急了，舉著拐棍叫道：“你廢物，你氣死我了你！”

馮都在屋里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探出腦袋道：“海峽兩岸是個(gè)節(jié)目的名稱，我奶奶要通過電視找我大爺?！?/p>

馮勝利向馮都的方向淬了一口：“滾回去，你跟著裹什么亂？我知道是兩岸，那--”他突然全明白了，原來老太太是要通過電視找大哥，大哥要是真能從臺灣回來，那我們馮家就牛大發(fā)了。肖家人有共產(chǎn)黨的大官，我們馮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再說了，聽說臺灣人都有錢，大哥有了錢馮家就有錢啦。馮勝利腦子一轉(zhuǎn)，立刻想到了新問題，他笑著問：“媽，我大哥真是去了臺灣嗎？”

老太太也拿不準(zhǔn)，但依然嘴硬道：“我琢磨著保證是去了臺灣，我這心里一直有個(gè)念頭，你大哥沒死，沒死！”說完，老太太拄著拐棍，一步三搖地回屋了。

馮勝利立刻把挨打的事給忘了，他一會兒憧憬著大哥回歸的光榮場面，一會兒又覺得這是老太太做夢，全是胡思亂想。到后來，天都亮了，馮勝利還是沒想出個(gè)所以然來。

二十一

那是八十年代中期，電視機(jī)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了，但在電視上露一臉那絕對值得光宗耀祖的。自從馮都在電視上接受了三好生的獎賞之后，他就成了學(xué)校里的風(fēng)云人物，什么活動都要找上他，哪一件事都需要馮都先做個(gè)表率，所以他已經(jīng)很難見到海霞了，即使有機(jī)會也得偷偷摸摸的。

那天馮都終于抽出個(gè)空，跑到護(hù)城河邊去了，海霞正在那兒等他呢。馮都本來新寫了一首詩，正想讓海霞看看呢?？梢灰娒婧Ｏ季团^蓋臉地問：“你再說一說，你上了電視到底是什么感覺呀？”

馮都早就煩了，最近一見面海霞就要提這個(gè)問題，看來她對電視的興趣比自己大。馮都苦著臉說：“什么感覺也沒有，挺沒勁的。我看了半天才看出來，電視上那個(gè)人原來是我。”